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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敦煌幻术师(中)

【五】再次与短剑男子相遇时,我并没有马上认出他来。

原因是,距离上次碰面——也就是干佛洞惨剧之后,近三十载岁月已悠悠过去了。正确地说,是整整二十九年。

为何我至今记忆犹新,说起来,都是因为天宝二年春天的那场宴会。

那是何等盛大的一场宴会啊。

杨贵妃总是陪伴在皇上身边。

高力士、李白也在座。

真是让人毕生难忘。

当时,李白即兴作诗,皇上谱曲,李龟年歌唱,杨贵妃起舞。

安倍仲麻吕大人应该也在席上。

高力士,你因李白脱靴一事而与他失和,也是发生在那场宴会。

当时,我即将启程前往天竺。

一般而言,我都会辞谢出席此种盛宴,然而,一旦出发去天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回长安。一旦出了状况,也有可能就此客死异途了。

我心想,此一宴会将可见到平时备受照顾的诸多知交,也就出席了。

话虽如此,那场宴会却恍如一场美梦。

那样极尽人世奢华之美的世界,原本与我这样的人相距遥远。

不过,至今我还记得,当时我仍情不自禁心驰神荡。

若将那场宴会视为人间心力的流露,则可说跟密教并非绝对无缘了。

不过,此事暂且搁下,那并非今天我所要谈论的。

现在我不得不说的是,关于那位掷剑胡人男子的事。

宴席上,我和旧识们一一打招呼,却发现有一奇特人物置身其中。

我感觉哪里见过他,却想不出是何处——宴会中那张脸给我如此的感觉。

明明应是初次相遇,却像在某处见过。

不过,这种事本来就很平常。

明明见过对方的脸,却想不起其人为何?也或许,对方是其他人,脸庞或表情却跟自己熟悉的人神似。

与这样的人相遇,其实不足为奇。

然而,那人给我的印象,却跟上述感觉完全不同。

很显然地,过去,那人肯定曾让我留下深刻印象。明知如此,当时的我却不知其人为谁,也就是说,他埋藏在我的记忆深处,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不过,我曾留有强烈印象……我一直认为,记住他人容貌的能力,自己实远胜于别人。

只要碰过面、谈过话的人,我一定记得。即使见过干人万相,也从不会忘记。

因为我看人,并非只看其外貌而已。’我还会看面相及入相。可以说,人的容貌鼻眼等等,不过是观察整体入相时的一扇窗而已。

更清楚地说,人的脸型、眼珠颜色、牙齿排列,都只是一时的存在,且经常在变化之中。

但是,人相却难得发生变化。

对我而言,过去明明曾遇见过,却想不出他是谁——表示这一定是极为久远的往事。

此人一身道土装扮。

身旁还有两位年轻道士随侍列席,他们警视四周的模样,绝非泛泛之辈。

乍看之下,只是个不起眼、到处可见的老道士,我却感觉他维非普通道士。

“那位是何入?”我向凑巧站在一旁的晁衡大人探询。

晁衡大人回答:“那位是黄鹤大师。”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原来那就是黄鹤大师。

虽是初见,关于黄鹤的事,我却早已耳闻。

据说,早在贵妃还在寿王府时,他便是随侍贵妃的道士。

即使贵妃来到皇上身边之后,他也继续侍候着贵妃。

姑且不论其道行如何,他因随侍贵妃而得以参与如此盛会,每未显露任何野心。

他在贵妃身边,不乏与闻政事的机会,但听说也只是老老实实服侍贵妃而已……然而,远观黄鹤身影,我却愈来愈觉得,此人绝非我所耳闻的那种等闲之辈。

沉稳微笑的皮相之下,看似暗藏着令人毛发悚然的恐怖东西。

他是一只深藏不露的野兽。

脸上浮现笑意,朝着猎物逼近的野兽。

虽然谈笑风生,饮酒作乐,却毫无可乘之隙。无时无刻不在侦察对手的表情或弱点。

宛如放在兔群之中的一匹狼。

而且,这匹老狼因为披了兔皮,周围兔群并未察觉它就是狼。

这样的印象,深印我心。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想不起来,曾在何处与此黄鹤相遇过。

不久,偶然一瞬间,我和黄鹤对上了眼。

黄鹤察觉,我偶尔会将视线移至他身上。

于是挨近旁人,附耳私语某事。

竖耳倾听之人,随即也挨近黄鹤耳畔窃语。

黄鹤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我这边。

目光祥和。

我可以猜想得出,当时黄鹤和旁人说了些什么。

“那位僧人是何许人也?”或许,黄鹤向旁人如此问道。

“那是青龙寺的不空和尚。”被问之人当然如此作答。

黄鹤自席间起身,走向我这边,正是贵妃舞蹈刚结束之时。

“阁下是青龙寺不空师父吗?”黄鹤恭敬行礼后,向我问起。

“正是。”我点头致意,黄鹤又说:“在下黄鹤,是随侍贵妃的道士。”“刚刚曾听晁衡大人提起。”我答道。

奇妙的是,这样近距离对看,远望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危险气息,竟彻底自黄鹤肉体中消失了。

先前我所感受到的印象,仿佛全是自己的错觉。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黄鹤向我问起。

“是的。”我点了点头。

“我觉得,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您……”黄鹤又问。

“为什么呢?”“刚才您用那样的眼神一直看着我。”“请恕我失礼了。您像极了我的一位旧识,所以一直窥看您。您当然是别人。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的一半是事实,另一半则不是。

“听说您不久就要前往天竺。”“是的。我打算五天后出发。”这样回答时,我的脑海突然恢复了记忆。

西域。

我在敦煌见过的那位掷短剑男子——大概是因更接近地端详黄鹤,加上他说出“天竺”这句话,才让我恢复了当时的记忆。

从手中掷出的腾空短剑。

围观群众们的惊叫。

刺入女人额头上的短剑。

以及缓缓升高的绳索。

攀爬绳索而去的男子。

二十九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在我脑海里苏活了过来。

“有生之年,我一定与你作祟!”“皇上,从今天起,你最好每晚都想到我,想得颤抖难眠。我恨你!千万别忘了……”自天而降、蜷曲在地面上的绳索。

凡此种种,我全都想起来了。

这名男子。

黄鹤。

正是当时掷剑的胡人。

亲手掷出的短剑,贯入妻子额头,诅咒后消逝的男子——如今笑容满面,站在我的眼前。

此人且以随侍贵妃的道士身份,时常陪从皇上身边。

究竟什么原因,短剑男子此刻会这样出现呢?当时,我的背脊不由得寒毛直竖。

因为黄鹤虽然笑容满面,和善地凝视着我,那眼神却丝毫也不放过我内心任何细微的感情波动。

【六】不久,我便自长安出发前往天竺了,旅途中却始终怀抱着某种不安。

那就是关于黄鹤的事。

那名胡人男子一黄鹤为何随侍皇上身边?我不停地思索原因。

依照当时从天际传来的话,黄鹤想必图谋加害皇上。

究竟黄鹤有何打算?如果他想杀害皇上,应该不乏机会,他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或直接夺取其性命。

黄鹤与贵妃随侍君侧,已过去了四个年头。这段期间,我不认为黄鹤毫无下手的机会。

黄鹤一直没有出手,是否表示,他已经放弃这个打算?还是那只是我的错觉,事实上,黄鹤和短剑男子根本毫不相干?因为抱持这样的心情,我将黄鹤之事深埋心底,未曾禀告皇上就离开了长安。

黄鹤已经没有那种打算了。

或者黄鹤根本不是短剑男子。

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黄鹤毕竟是人。无论他对皇上有多少恨,或是因这份恨而接近皇上,如今他所享有的荣华富贵,随心所欲的生活,全拜皇上之赐。

若是结束皇上性命,那么,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将化为乌有。

既然如此,他还会这么做吗?无论什么事,二十九年的岁月毕竟太长了。或许,恨意也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愈来愈淡薄吧。

再说,我若将此事禀告皇上,也无确凿证据。只要黄鹤表示不记得有这么回事,那一切就结束了。

就连我,要将黄鹤和短剑男子联想在一起,也费了不少时间。

皇上还会记得,二十九年前仅见过一面的男子容貌吗?既然相安无事过了四年,皇上和贵妃也很幸福地度日,当时的我什么事也办不到。

然后,我察觉到了一件奇妙的事。

那就是黄鹤的两名弟子。他们似乎对黄鹤隐瞒着某种秘密——宴会时,我观察他们三人,留下这种印象。

我会如此说,是因为那两名弟子,偶尔会趁黄鹤不注意时凝视着贵妃,而且动作非常小心翼翼。

当黄鹤望向他们时,他们就会装作若无其事——不看他们时,两人就会用足以穿透肌肤般的眼神,紧盯着贵妃。

真是不可思议的三个人。

如今,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我想也就不必重提二十九年前的旧事了。

于是,我不曾对任何人吐露口风,独自暗藏心底而前往天竺。

我从天竺归来,是三年后的天宝五年。

当我远行归来,皇上四周也没因黄鹤而引起什么大事。

我在长安停留了约莫三年,又再度出远门到天竺去了。

那次天竺之行,前后大约花了五年时间吧。

天宝十二年——即三年前,我从天竺归来,就在那时候,我察觉京城发生了微妙变化。

(不空的话完结)【七】听完不空这么一大段话,我开口说道:“原来如此,您见到了在敦煌攀绳登天而逃的胡人哪。”“当时,高力士大人可在敦煌?”“不,我留守在长安——”“您没从皇上那儿,听到关于敦煌的事吗?”“回宫时,皇上曾提起干佛洞的画作,却没说到掷剑男子这件事。”“那,其他时候呢?”“喔,我和皇上独处时,倒听他提起攀绳胡人的事。”“皇上怎么说的?”“他说,就寝后有时会惊醒,觉得很恐怖——”“噢。”“皇上做了梦。”“做梦?”“皇上说,梦见一条绳索自阴暗天井垂落,有名胡人顺着绳索下来。他嘴里衔着短剑,落地站在沉睡的皇上面前,然后取下短剑,刺向皇上前额——”“皇上一直做这梦吗?”“没有。做梦这事,我记得讲过数次,从去敦煌算起,我想大约有二、三年。

之后就没印象了。”“是这样啊。”“不过,尽管没说出口,心里或许偶尔会想起。”“是的。”“不过,由皇上下令赐毒自尽或斩首者不计其数。若包括战死沙场者……”“数也数不完了?”“没错。”“说得也是。”“皇上会对那胡人耿耿于怀,或许因为胡人是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消失了的吧。”“攀上绳索,然后升天——”“是的。”“——”“再提一件事,皇上不只是怕那胡人。”“噢。”“皇上对胡人攀上绳索后何去何从,似乎也充满兴趣——”那男子果真就此升天,失去踪影了吗?那绳索上方的天空,究竟存在着怎样的世界呢?仿佛怀念某事,皇上有时也会随口说出上述的话。

那是幻术把戏,还是绳索上方的天空,真有仙界、天界的仙人或天人居住的世界?我向不空和尚说,皇上也曾叹息般地这样说过。,“原来如此。”不空和尚点了点头。

“话又说回来,先前您提到,第二次自天竺归来时,长安气氛变得很微妙——”我问不空和尚。这件事让我有些在意。

“若是这个,高力士大人,您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到底是什么事?”“是征兆。”“征兆?”“没错。”“您是说?”“如今,那个征兆已经有了结果。这样说,您大概懂了吧。”“换句话说,您指的是此刻长安的事吧。”“正是。”不空和尚点点头。

“我回来时,感觉皇上变了。”“皇上变了?”“高力士大人,您为何问我?先前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您最清楚不过了。”不空继续追问,我却噤口不语。

正如不空所说,我心知肚明。

“是的。”我仅能如此点点头。

“我出发前往天竺之前,杨国忠大人已专擅揽权。这倒也无妨。

一国政事,经常都会出现这样的人物。问题在于,该入是否昏聩愚昧?以往杨国忠凭借贵妃兄长身份入宫,那时的杨国忠,并不昏愚——”“现在——”“我很难说出口。人一旦手中握有权力,便想守护它。渐渐地,就会疑心生暗鬼,无法信任别人——”“——”“杨国忠和安禄山已经开始不合,又跟歌舒翰将军交恶。处理国政的官员,彼此猜忌,整个朝廷从上到下——”“是啊。”我仅能点点头。

“而且,必须匡正这股歪风——也只有他才能匡正的那个人,对此却毫不知情。”“不错。”对此,我也仅能点头称是。

不空所说的那个人,指的当然就是皇上。

依不空所言,昏愚的人们之中,当然也包括了我。

这件事,晁衡大人您应该十分清楚。

“最后,便得出这样的结果来了。”不空感慨万千地说道。

“当然,我口中所说的愚昧,也包括在下不空。没能把握机会,认真向皇上进言。我也有责任一”不空停下话,注视着我,接着说道:“不过,高力士大人,听您这么一说,我首次察觉到了,结成这一果实的背后,原来这几年,甚至数十年之间,有人一直在皇上身边施肥滋养。”“黄鹤——”我喃喃自语般说出这个名字。

【八】关于黄鹤的事告一段落后,我便闭上了嘴。

我能对不空说的事,都已说完了。

本来还有事想讲。老实说,我很想将那件事说出来,如此一来,我也比较能够松下一口气吧。

然而,那件事——陈玄礼和我结盟的那件事,如同我之前已写过的理由,我无法向不空说出来。

此外,关于皇上决定一、二天之内离开长安的事,我也不能对他说。

那件事让我深感不安。为了自己心安,我才和不空谈话。

或许,察觉到了我欲言又止的表情。

“高力士大人——”不空唤道:“您心里藏着的秘密,不必对我说。也不必为了那件事而感到难过。”啊——这是何等体贴的话!当时我心想,不空此人真是无所不知啊。

不论是皇上打算离开长安,还是陈玄礼的企图,他全都一清二楚。

尽管具体而言,他不知皇上将于何时、如何离开长安,他却已察知此事迫在眉睫。而且,虽说不知何时、何人准备叛变,他却也已经嗅到那样的空气了。

“我也察觉到充斥宫内的几样迹象。高力士大人,您刻意找我来,而且对那几件事闭而不谈,反倒令我更加明了将要发生什么事。”“不空师父——”我不由自主地想对不空和尚一吐为快。如果能够这样,我将会多么轻松啊。

“高力士大人,人有时不得不背负重担。你不该将那些事说出来。”“是。”“关于黄鹤的事,现在向皇上禀告到底合不合适,这不是在下能判断的。”“——”“当然也可选择向皇上禀告这条路。不过,也可按下不表,选择别一条路。到底哪一条才是正确的,那并非人身所能判断的。”“是的。”仿佛看透我的内心一般,不空如此说道:“皇上和黄鹤的事,如果要我给您出主意,可以这样说,无论唐国方术、密教法术,或是胡国幻术,都与人心相关。”“——’,“换句话说,所谓的‘咒’,不论哪种法术,都和人心息息相关。”“……”“进一步说,不论哪种法术,都不是超出天地法理之外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任何法术都必须依循因果法则。”“因果法则?”“先有了某事——某一行为,才会生出某一结果。这世间所发生的事,都是基于某处的‘因’而滋生出来的。”“——”“如果因为黄鹤而发生某事时,请务必记住因果之说。”不空向我如此说道。

晁衡大人,我想起这句话,是在马嵬驿的时候。

当黄鹤在贵妃身上刺入那针时,我想起了不空和尚所说过的这些话。

若将黄鹤刺进贵妃身上的针,抽出一半的话——或许可以不为人知地阻止黄鹤的企图。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因为倘使贵妃苏醒过来,皇上很可能会改变心意。不,肯定会改变的。

如果皇上看到贵妃平安无事再度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忘记打算让贵妃逃亡倭国的计划。

而且,黄鹤的目的,或许正是这个。不,如果贵妃真如黄鹤所说,是他的女儿的话,或许,黄鹤只是想救自己女儿一命也说不定。

不过,反正结果都一样。

如果让贵妃再度回到皇上身边,旧事大概又会重演吧。

因此,当时我下定决心,要将刺入贵妃身上的扎针稍微拔出一些。

所以,喔,我到底做了何等可怕的事啊!罪不在贵妃。

若说有罪,那应该是我。作为道具之人,贵妃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我们撮合给皇上,才成为宫妃的。

要说谁是宫中最为罪孽深重的,那肯定是我了。

不空和尚会被牵连进这一事件,是因为我向他说出了我和黄鹤之间的事。

那敦煌的短剑男子,和黄鹤是同一人——知道这一秘密的,只有我和不空和尚两人。

在那之后,我回到了长安,关于黄鹤的事,我还曾几度和不空和尚商量过。

我们的想法是,正如先前告诉晁衡大入那样,决定不将黄鹤的事禀告皇上。

因为假如黄鹤说我们认错人了,那我们也无从辩解。如果禀告皇上这事,皇上一定也会察知我对贵妃动了什么手脚。

我认为,一定要等到皇上了解黄鹤其实是真正的敌人时,才能禀告他。

然后,挖出贵妃,拔出其扎针的时刻也终于来临了。

当时的我苦恼万分。

万一贵妃醒来了——或是,万一贵妃没有醒来——那时,黄鹤会怎么办?他会察觉有人弄松了扎针吗?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我把这些担心,都告诉了不空和尚。

“我站在你这一边。”不空这样对我说。

“我当时知道你想做什么,却没有阻止你。所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万一这天到来,我会跟黄鹤对决。不管黄鹤如何施展幻术,对我都行不通。真有必要,再禀告皇上敦煌所发生的事吧。至于是谁拔针的,现在还不用说。万一皇上不能理解,我们就当场全盘托出。如此最后还被赐死的话,那我们就受死吧。”不空这一番话,让我下定决心,偷偷安排他秘密前来华清宫。

然后,趁着不空在和皇上谈话时,白龙、丹龙带走贵妃,消失了踪影。此事,晁衡大入也已知之甚详。

当时我对黄鹤所说的话,和写在此信的几乎一样。

“那时,不空和尚来到华清宫,正是要将你利用杨玉环的企图——全数禀告皇上知道。”我如此说。

那时,皇上到底是以何种心情聆听的啊。至今一念及此事,都还是让我满怀悲痛。

“正因为你也察觉此事了,黄鹤啊,那时你不也逃走了?”黄鹤眼中流下泪来。

“喔……”他发出了低沉的啜泣声。

“我想到了华清宫所发生的事……”黄鹤轻轻摇头。

“话说回来,真想不到今天会在这儿听到敦煌发生的事。”黄鹤任由泪流满面,始终凝视着我。

“到底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五十年呢?太过久远的往事,我全忘了。”“——”“那时,没想到不空大师也在现场……”“果然,你就是那时的——”“没错。我正是亲手杀死爱妻,如今却老而不死的那名男子。”“你说,贵妃是你的女儿,那,当时死去的女人,难道会是贵妃的——”“怎么会呢?”黄鹤说:“杨玉环,是我和其他女人所生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