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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空海说怪力乱神【一】(下)

事情果真如此进行。

空海带着笔、砚、墨和木板,独自一人走进沙洲里高大繁茂的夏草之中。

没多久,空海就从夏草丛中走了出来。

那时,逸势和葛野麻吕还在猜想,他是否已经动笔了呢?手持早已书成的请愿书,空海笑容满面地站立在风中。

“就是这样哕。”空海说。

流传干古的名文。

贺能启。高山淡然,禽兽不告劳而投归;深水不言,鱼龙不惮倦而逐赴。故能西羌梯险,贡垂衣君;南裔航深,献刑厝帝。

这段文章,即是请愿书的起始。

所谓“贺能”,指的是“葛野麻吕”。

译成白话文,其意就是——高山虽然静默,乌兽为仰慕山之高而来聚集;深水虽然不言不语,鱼和龙仰慕水之深而群聚。与此同理,西羌越险阻之山,聚在德君之下。南蛮渡深水,来到不用刑罚的明君之下。

空海首先点出大唐国的文明如此优越,以这华丽耀眼、格调出众的文字进入主题。

这是空海众多文章中,文笔卓越、格调特出的名篇之一。

轻快的笔调,带着洒脱的文辞,至今仍留下如乐音般的跫音。

接着继续下去:诚是,明知艰难之亡身,然犹忘命德化之远及者也。

伏惟大唐圣朝,霜露攸均,皇王宜家。明王继武,圣帝重兴。

掩顿九野,牢笼八绂。是以我日本国常见风雨和顺,定知中国有圣,刳巨抡于苍岭,摘皇华于丹墀。执蓬莱琛,献昆丘玉。起昔迄今,相续不绝。

故今我国王顾先祖之贻谋,慕今帝之德化,谨差太政官右大辨正三品兼行越前国太守藤原朝臣贺能等充使,奉献国信别贡等物。

贺能等忘身衔命,冒死入海。既辞本涯,比及中途,暴雨穿帆,戕风折舵。高波沃汉,短舟裔裔。飘风朝扇,摧肝耽罗之狼心;北气夕发,失胆留求之虎性。频蹙猛风,待葬鳖口;攒眉惊汰,占宅鲸腹。随波升沈,任风南北。但见天水之碧色,岂视山谷之白雾。掣掣波上,二月有余。水尽人疲,海长路远。飞虚脱翼,泳水杀鳍,何足为喻哉?仅八月初日,乍见云峰,欣悦罔极。过赤子之得母,越旱苗之遇霖。贺能等万冒死波,再见生日。是则圣德之所致也,非我力之所能也。

又大唐之遇日本也,虽云八狄云会,膝步高台;七戎雾合,稽颡魏阙。而于我国使也,殊私曲成,待以上客。面对龙颜,自承鸾纶;佳问荣宠,已过望外。与夫琐琐诸蕃岂同日可论乎?又竹符铜契,本备奸诈。世淳人质,文契何用?是故,我国淳朴已降,常事好邻。所献信物,不用印书;所遣使人,无有奸伪。相袭成风,于今无尽。加以使乎之人,必择腹心。任以腹心,何更用契?载籍所传,东方有国,其人恳直,礼义之乡,君子之国。盖为此欤。

然今州使责以文书,疑彼腹心。检括船上,计数公私。斯乃理合法令,事得道理。官吏之道,实是可然。虽然远人乍到,触途多忧。海中之愁,犹委胸臆。德酒之味,未饱心腹。率然禁制,手足无厝。又建中以往,入朝使船,直着扬苏,无漂荡之苦。州县诸司,慰劳段勤。左右任使,不检船物。今则事与昔异,遇将望疏。

底下愚人,窃怀惊恨。

伏愿垂柔远之惠,顾好邻之义。纵其习俗,不怪常风。然则涓涓百蛮,与流水而朝宗舜海;喁喁万服,将葵藿以引领尧日。顺风之人,甘心辐凑;逐腥之蚁,悦意骈罗。今不任常习之小愿。奉启不宣。谨启。

“嗯,嗯。”出声赞叹的,不仅逸势。连葛野麻吕也连连叫好。

名家空海所留下的所有文章中,这篇请愿书特别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才华横溢的词藻里,论旨明确、格调高超。仿佛用耳朵就可以从文章里听到空海书写此文时的呼吸。

当空海所写的请愿书送达后,竟有如做梦般,一切的事情开始顺利起来了。

空海这篇文章,让福州官员刮目相看,也导致一行人所受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语。

“你好像施了什么法术一样。”在运河船上,逸势对空海如此说。

总是逸势在开口说话,空海几乎都是默然点头。

“在看什么呢?”逸势问。

“运河。”空海简短回答。

“看来很有趣吗?”“有趣。”“如何有趣呢?”“雄伟。”“雄伟?”“原来如此。人的力量竟可以至此。”空海的声音充满感慨。

“指这水路吗?”“是的。”眼前这巨大的人工运河,空海和逸势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运河建造于隋炀帝时代。

数百万的农民,被迫挖掘水路,连接黄河和长江那令人咋舌的距离。

运河竣工后,炀帝命人在扬州和洛阳之间行驶龙船,几度在船内酒池肉林,豪宴取乐。有人说,隋朝就是因此灭亡的。

在运河上,空海干思万想,随着脑海浮现的思索,而不断赞叹、感喟着。

话再说回到洛阳街头吧。

“大唐真是不错!”逸势漫步在杂沓的洛阳街上,走着走着,逐渐发出如此赞赏。

哦——每当自己曾在书本上读到的街道及情景出现在眼前时,逸势就会忍不住低声呢喃——在什么什么书上所记载的,不就是这个吗?逸势具备不少这类让人大为惊叹的知识。然而,不知是否因为儒生的缘故?逸势的知识和兴趣,稍稍有些偏颇。

逸势对于事实或现实的现象和知识,比对哲学性的思考更具兴趣。

原本,儒家就是——“不语怪力乱神”。

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不谈论uF0、幽灵等超能力之类的事物。

这是比空海更早千年之前、儒家的开山鼻祖孔子所说的话,可见中国这国家有多深奥。

逸势曾为试探空海的知识,问他《淮南子》记载的这个那个,难不成就是这回事吧!对于这些问题,空海几乎不假思索就回答出来了。

“难道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逸势从和空海的谈话发觉,不仅唐书,好像连情色类的杂书,空海也都读过。

偶尔,一碰到空海不知道的事情,逸势就会欣喜地说道。

“安心了。原来空海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逸势早已察觉,连自己最拿手的儒学,这出家人也具有比自己更深奥的知识。

空海原本和逸势一样,是名儒生。

十八岁时,进入大学学习儒学。从十五岁跟随叔父阿刀大足算起,到人大学当了二年儒生的时间里,以空海的天纵之才,早已把儒家的精髓尽数吸收。

空海二十出头时,就与儒学诀别。

当时还名为“真鱼”的空海,以二十四岁的弱冠之年,写下了《三教指归》全三卷。

《三教指归》采用戏曲的叙述手法,比较儒家、道教、佛教三家的学说思想,文体则是六朝风尚的华丽骈文。

这是日本最早的比较思想小说。

在《三教指归》中,真鱼——年轻时的空海,将佛教置于比儒家、道教更高的地位。

换言之,这是他和儒家诀别之书。

在这本著作中,空海巧妙地从《文选》、《礼记》等诸多汉籍中引经据典。此时的空海,可以说,已精深钻研过汉籍了。

然而,空海何以舍弃儒家呢?理由非常明确。

就思想性、现实性、感情性、肉体性来说,答案不一,不过,追根究柢,真正的理由应该汇集在这句话中:“儒家无法解答宇宙和生命的问题。”这应该就是空海舍弃儒教的原因吧。

所谓儒教,说到底,不过是凡夫俗子为人处世之道罢了。学习此道,或许可以获得俗世高官厚禄,但终归只是如此而已。

儒教和道教当然是有所差异的,但即便是道教,在“无法解答宇宙和生命”这一问题上,也和儒教一样。

不过,信步于洛阳街头的逸势,自是无法知晓空海的《三教指归》。对于这个唐语如唐人般流利、学识渊博、与自己同龄的男人的才能,他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二人走进了南市一隅,也就是市场。

文武百市栉比鳞次,有人直接把肉摊和菜摊摆在路上,有人卖丝绸,也有卖活生生的鸡、马、牛的。

“好热闹啊。”空海喃喃自语。

人潮及其喧嚣声,漩涡般笼罩着空海和逸势。

走着走着,“喔”的一声,逸势叫了出来。

前方一棵大柳树下,围拢着一群人。

“江湖卖艺的吧?”逸势一眼看出是江湖卖艺。

拨开人群,处身于观众中,只见有个穿黑衣的男子,站在柳树下,不知正在说些什么。

那是一个留着白胡须、有一对细长眼睛的老人。

右手拿着拐杖。

“到底说些什么啊?”逸势问。

逸势几乎听不懂当地的唐语。只知道看似在卖什么东西。不过,到底在卖什么?老人四周,看不到像是要叫卖的物品。一旁只有个大桶子。桶子很深,但看不出里面摆了些什么。

然而,桶沿摆了个像柄勺的东西,让人联想到,里面或许盛着水吧。

“他说要不要买西瓜?”空海把老人的话翻译给逸势听。

“瓜果?根本没看到啊,难道放在那桶子里吗?”逸势问。

“别急……”空海愉快地眯起眼睛。

老人所说的话,空海毫无困难就能理解。

“咦,有谁吗?都没人要买西瓜吗?”老人说。

空海边看边把情形说给逸势听。

“好吧,”有人大喊:“我来买!”那人看似生意人。应该是到南市做买卖,顺路走人人群中。

“请问要几颗?”老人问。

“两颗。”商人答。

“好!”黑衣老人夸张地点点头,左手伸入怀里,取出某物。是个小东两。

老人以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那东西。原来是个黑颗粒。

“好像是瓜果种籽。”空海对逸势说。

老人以右手的拐杖,开始挖掘脚下的泥土。

“把瓜籽撒在这里,立刻就会结成瓜果。立刻结瓜!”说着,就撒下西瓜籽。

“立刻结瓜。立刻结瓜。”边说边用拐杖掩土覆盖种籽。

“结瓜。结瓜。”老人把拐杖换到左手,右手握住柄勺把子,舀起桶子里的水,开始把水撒在埋着种子的泥土上。

“立刻冒芽。立刻冒芽。”老人唱歌般地低声道。

“哇啊——”空海身旁的逸势惊叫出来。

同样的赞叹声,也从群众当中喊叫出来。

“冒芽了!空海。”逸势道。

从还湿湿润润的泥土当中,冒出一个小小的头来。那是植物的绿色嫩芽。

空海边对逸势点头,边带着微笑,注视那个老人。

“方士吧?”空海低声自语。

对话当中,嫩芽渐渐长高起来。

“快长大喔快长大。快快长高起来——”老人说道。

“长出芽来。”果然长出芽来。

“看吧!开花了。是两朵呀。”开出两朵小小的花。

那花立刻凋谢,眼看着花蒂的部分慢慢鼓起来。

“快呀!再大些。”果然,长得更大了。

已经看得出瓜果的形状了。

“植瓜术吧?”不愧是逸势,好像知道这种法术。

当时传人日本的大量汉籍中,有些地方记载着“植瓜术”的名称。

“第一次看到。”逸势自言自语。

两个鼓起的形状,一直长到成为成熟的大西瓜。

老人随手摘下两颗两瓜,交给那个像做买卖的男人。

黑衣老人从男人手中接过钱后,瓜藤、瓜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男人手中的西瓜却未消失。瞬间,欢声雷动。

“太厉害了。空海。”“哦。”“咦,你好像不以为然喔。”“不。大为吃惊。了不起的法术。”二人说着说着,又有买者出现。

还是照着方才的方法,依序进行。

“不过,买了那西瓜,应该不会消失吧!”逸势一本正经地说。

“亏你还是个儒者……”空海微笑道。

“不语怪力乱神。”空海引用《论语》的话,讥笑逸势。

“西瓜不会消失。”空海说道。

“为什么?”“因为西瓜是实物。”“什么?!难道其他的都不是实物吗?”“冒出芽啦、芽长大啦,那都是幻术。”空海小声道。

因为是日语,才能如此交谈。

“那是被言语所蛊惑了,大家都中了那些话的法术了。所以老人说芽冒出来,大家就真以为芽冒出来了;说长出叶子,大家就真以为叶子长出来了。”“可是,我听不懂唐语啊。”“那是因为我把老人的话转给你听。我若不在,逸势或许就可以看到真相了。”“那,现在这次,你并没有把老人的话讲给我听,我还是看到冒芽、长出西瓜啊!”“因为中过一次法术后,你的脑海里已经记得这些了。”话说完,空海突然闭口不语。

“怎么了?”逸势问。

“所谓知识,委实恐怖。”空海喃喃自语。

“什么?!”“知识可以使人明理,相反的,也可以让人盲目。若不懂唐语,就不会中术。

不知道撒种、萌芽、开花、结果这些道理,也不会中术。”“可是,你听得懂,却不会中术啊!”“不。我不是说我自己。”“你说的是我?”逸势有些火大。

“不。不是说我,也不是说你。”“……”“我说的是有关‘人’跟‘知识’的事情。”此时,欢声再度雷动。

黑衣老人——也可称为方士,又把结成的西瓜交给买者。

“还有人想要吗?”方士道。

“好啊!买了。”逸势以日语大喊。

“哪一位?”方士嘟囔着。

“替我说要买两颗。”逸势以手肘碰了一下空海侧腹。

空海苦笑,以唐语说:“请给两颗。”群众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两人身上。

空海和逸势前面的人很自然地让开了。两人仿佛被揪了出来般被挤向前。

“听好,在你眼里的真相到底如何,你边看边低声说给我听吧。”逸势说。

“不过……”“这里是大唐国。若是日语,人家就听不懂了。”话说完后,空海和逸势,站在围着圈圈的人群之前。

两人站在该地,好似和那方士对峙着。

那是一位皮肤黝黑、看不出年龄的老人。

看来似乎已经年过七十了,但应该还不到九十。不过,七十到九十之间,到底几岁?看不出来。

单就眼睛周围的皱纹看来,应该有一定的年岁,可是那男人全身散发出一股气势,显得精神奕奕,看来更年轻。

方士以细细的眼睛,注视空海一会儿后,把手伸进怀里。

空海并不说明。

因为,方士动作,还是和刚才一样。

“他取出瓜果,放到怀里了。”空海低声说道。方士正拿起柄勺的把子,把身子探进桶子内。

“喔。”逸势低声叫出。

果然如空海所说,逸势看到了方士一边舀水,一边从桶子内拿起瓜果,火速地放进自己的怀里。连着二颗都放进怀里了。

现在,逸势看得到方士的怀里,鼓得大大的。

“冒出芽来。”方士说。

“不冒芽。”空海低声呢喃。

“长出叶子来。”方士道。

“不长叶子。”空海说。

“开花。”“不开花。”“结果。”“不结。”“大起来。”“不会大。”空海故意盖过老人的话语,低声逐次告诉逸势。

“他从怀里拿出瓜果了。”空海语毕,逸势果然看到老人嘴里说摘下瓜果,其实是从怀里拿出两颗瓜果来。

欢声再度扬起。

空海站出来接过瓜果,并打算付钱。

“不,不用。”方士摇摇手,不收钱。

“为什么?”“我不是卖瓜果。是卖法术。”方士说道:“因为你没中术,所以不能收钱。”“您知道我没中术?”“嗯。”“失礼了。”空海低头告罪。

“不,不。”方士摇手说:“两位看似不是唐人吧。”“不是。”空海回道。

“从何处来的?”“倭国来的。”空海原来已把“日本国”说到嘴边了,又改口成“倭国”。

那时候,“倭国”的称呼比“日本国”更普遍。’这件事,空海在旅途之中已经明白了。

“哇,”方士提高声调。“真是遥远的地方啊。”空海和方士的交谈,当然是用唐语。

站在旁边的逸势,不知两人在讲些什么,脸上充满好奇。不过,不愧是逸势,他并没有从旁硬加入两人的交谈。

“来此已经很久了吧?”“不.才到不久。”“以前来大唐游玩过?”以前是否来过大唐呢?这是方士问空海的本意。

“这是第一次。”空海话一说完,方士便“啊”地发出赞叹声,说:“虽然如此,唐语竟是这般流利。”“喔。”“因何事来大唐呢?”“以留学生身份,来此学密……”“密”,就是“密宗”。

“来盗取吗?”语毕,方士微笑。

“盗取?”“这张脸不像是来学习,而像是来盗取密法的脸。”“嗯。”空海点点头,方士紧盯空海,仔细端详。

“倭国的人,都像您这般吗?”“有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啊?倭国的人若都像您这股,那就太了不起了。”“何故?”“不仅是密宗,整个大唐都要被盗光啦。”老人爽朗大笑道。

空海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么——”尚未说出“要往何处呢?”空海抢在方士前回答。

“赴长安。”“长安吗?”方士自语,再度望向空海,问道:“能够请教大名吗?”“空海。”报上空海名号后,又以唐语把旁边逸势的名字告诉方士。

“在下丹翁。”方士说。

“表字吗?”“嗯。”方士点头,又问:“空海,不知您在长安逗留多久?”“大概得二十年。”空海说毕,再加上一句:“大概吧。”“那么,改天到长安喝一杯吧!”“您也要往长安?”“是。”方士——丹翁说毕,又微笑着。

“那么,就不在此打扰太久了。”空海颔首。

把拿在手里的两颗瓜果,要归还丹翁。

“没理由收您这东西。”“拿去吧!空海。能够看破丹翁法术者,在大唐之中恐怕难得一见吧!知道我名号的人,如果因此而收下丹翁的瓜果,那么,就算是相互厮杀的对手,也会立刻成为十年以上的知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空海说毕,再度欠身。

相互告辞后,对着走入人潮的空海的背后,丹翁喊道:“空海。若要求取密法,可以去拜见长安青龙寺的惠果师父。”空海回头,再度鞠躬行礼。

“太厉害了。空海,真如你所说的。”走出人群后,逸势兴奋地说。

空海和逸势,手里各捧着一颗瓜果。

二人的周围,车马喧腾。小贩叫卖声此起彼落。

“空海,赶紧告诉我。”逸势说。

“告诉你什么?”“方才的事。你和那老人到底讲些什么?”逸势迫不及待地问。

“谈了很多。”空海微笑。

低声响应后,空海就把方才和那名唤丹翁的方士所谈的事一五一十讲给逸势听。

话一说完,空海突然闻到一股腥味。

一股血腥味。

稍一留意,才发现迎面而来的人,都以怪异的眼神,注视着空海和逸势。

空海感觉两手湿湿的。他以为或许瓜果破了,流出汁来了。

“啊!”空海低叫一声,停住了脚步。

“怎么啦?空海。”逸势也停住脚步问。

“你看!”空海说。

空海站住原地,盯着抱住瓜果的双手紧看。

“怎么啦——”话刚出口的逸势,终于惊觉到。

“哇!”叫声一出,逸势赶紧甩掉手上的东西。

瓜果落到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地面上染成一片血红。

一颗鲜血淋漓的狗头滚落到地面上。

空海和逸势,自以为抱的是瓜果的东西,原来是看似刚被砍下来的狗头。

“中了幻术——”空海喃喃自语。

一开始,丹翁就知道空海已经看破自己的技法。

因为,空海知道丹翁从桶内取出瓜果。

于是,方士将计就计。

他利用空海认为桶子拿出来的,必定是瓜果的这个盲点。

——知识真是恐怖啊!自己不是才刚刚说过吗?空海心中暗暗自忖。

“不愧是大唐国。”空海又喃喃自语:“那是个我所不及的人。”——大唐真是广阔。

空海如此一想,突然觉得很开心。

——有趣。

空海放声大笑。

“怎么啦?空海。”逸势对他说话,他依然止不住笑声。

空海就这样抱着一颗血淋淋的狗头,开心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