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小说网 > 奇幻小说 > 九州·死者夜谈 > 第五个故事 我们逃向南方

6

越过八盘岭,漫山看去都是荆棘密布的红剌树和雪松,颜色深黛,长枪军阵一样密密地挤立在一起,树梢尖漂浮着一层层灰色的雾气。这说明我们已经离开了维玉森林,开始进入莽浮林了。

莽浮森林地形错综复杂,地势破碎,外来人极容易在此迷路,也只有在这里当过山贼的向慕览对道路极熟,我们自然都听他的。

从开始动身起,向慕览就一路催促,赶着我们前行。我们走的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狩猎小径和干溪谷,路有时和蛇一样的歧路交杂缠绕,有时埋没在荒草灌木里,走上一两里地才又复现。

虽然道路如此偏僻荒凉,走起来又艰难,向慕览却不准我们休息,他说:“那边可是有一个人,对这儿的路和我一样熟,谁知道他们能不能追上来。只有快马加鞭,尽量多赶点路,才可能甩开他。”“这边有瘟疫,他还真能追进来不成。”颜途回头说话,一不小心被一根横在路中间的树枝抽在脸上,几乎把他挂下马来,气得他破口大骂。

“十二年前,他一定会追过来,但现在就难说了,人总是会变的。”向慕览说,左右看了看,低头钻入被一丛矮栗树完全挡住的小路里。

这些乱麻般的小路有时也会穿过些田舍空地,虽然早听说疫情严重,我们却从来没想到过会是如此情形,简直是触目惊心。田野间空旷无人,屋舍倒塌,稻田里成片熟透了的粮食倒伏在地里腐烂,却静悄悄的看不见农夫劳作,也没有牲畜的动静。

就连向慕览也承认,一个变沉寂了的莽浮林与过去大不相同。我们被林间的静默所感染,日渐寡言。

为了防瘴毒,我们嘴里含了药草,以白布蒙面,连马口也罩住,柳吉稍通明月祝福术,这时也为大家祈念。每日清晨起来,颜途就会神情吝啬地洒一点酒在柳吉手上,我们眼看着一道微微白光在他掌心泛动起来。他以这只手依次摸我们的额头祈福,淡淡的酒香透入鼻子,倒是让人精神一振。不过面对沉寂的山林和呼啸的风,这酒的淡香就显得微不足道毫无用处。

仓佝更是轻蔑地拒绝了柳吉的术法祈福:“你那是江湖术士的下等伎俩,别用奴才的粗手碰着了我们。喂,要摸,就摸我们的马吧。”我们听到他的话都是愤愤不平,但柳吉性情好,只是摇摇头,然后低首退开。

某一天开始,我们在路边发现了新挖的坟墓。起初每遇到了还会觉得不舒服,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看到坟墓,总比看到活人好。”颜途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这一日的路程更加艰难,厉风夹杂着冻雨迎面而来,道路上除了烂泥就是坑。路边偶尔还能见到死牛死马、牲畜动物,一些黑乌鸦在死尸堆中欢声大叫,跳跃啄食,如同过节一般。腐臭的气息伴随一路,躲都躲不掉。落雪时有时无,地面的雪积不起来,幸而如此我们才留不下脚印。

进入南药地界,我们改为白日行军,但并未让我们觉得轻松一些。

我们不但拐着弯走,倒着走,还经常踏入结冰的小溪里,顺流或逆流走上三四里地再上岸前进,一切都是为了甩掉跟踪。

勾弋山那明亮的山脉影子原先始终在我们左方晃动,现在则变得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向慕览也要时常爬到某棵大树上,才能辨清方向。我们行路更加小心,有人驱前侦察,有人殿后警戒,宿营时双人站岗守卫。其实守卫的用处不大,因为一有风吹草动,我们所有人都会从梦里跳起,抓紧手中的武器。

向慕览总是尽量让我们多走一点路,他头上罩着一片乌云,像他的大黑斗篷那么黑,他还不停地向后张望,我们这样骑惯马的角色都浑身骨头酸疼。我们自然都想起了那个古老的说法:羽人也许更应该在密林的树上穿行,而不是骑马。

而向慕览对我们受的一切苦都无动于衷。

“多走点路总比动刀子强,”他说,“继续前进。”直到天色黑得有摔死人的危险才让我们下马扎营。

有一天一早起来,我们就觉得天气格外的冷,风也有些不对劲。颜途把拇指舔湿,伸到空中,然后沮丧地说:“是西北风。”风已经换了方向,它径直地从西北方吹来,吹开哗啦啦响的树叶,穿透了层层厚斗篷和毛衣。即便套着厚厚的羊皮手套,手依然僵硬得拉不动马缰。

“知道吗?西北来的风叫厉风,老羽人说西北风是瘟疫之风。”罗鸿一边拨开挡在前面的树枝一边嘀咕。

“那又怎么样?”罗耷没精打采地缩了缩脖子,“老羽人有没说过大冬天的不该出门?”“你们两个!老羽人说走路的时候少说话!”颜途恨恨地瞪了他俩一眼。

那一天我们在小山丘上的林子中安了营地,罗鸿到丘下打了水来,向慕览闻了闻水,就说:“这水有问题。”我们向上游走了几百步,果然看到在芦苇丛里躺卧一具尸体,四肢扭曲,全身浮肿,溪水寒冷彻骨,上面漂着块块浮冰。死人蓝绿色的脸浸在水里,被一群小鱼啄没了眼睛。我们死人看得多了,但如此让人胆战心惊的尸体还是第一次碰到。我们站得远远的,不敢再碰那水,也不敢停留,又往上游走了七八里地,才再停下来宿营。

我们吃的是自己带来的干肉,水也一定烧开了再喝。姓仓的那个御史更是小心翼翼,也许是嫌我们身上太脏,他根本就不让我们碰任何可能被郡主用到的东西,自己满头大汗地卸鞍上鞍,拉绳子搭帐篷。我们乐得省事。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没发现一点有人跟踪的痕迹。风又实在凛冽,向慕览这才松了口,那天晚上允许我们点火取暖。

佣兵的简易帐篷通常是找三棵品字形的大树,绷上两根绳子,挂上厚帆布,让帆布的三边垂到地面,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了。指望它有多挡风是不现实的,但聊胜于无。

对颜途来说,最难受的就是找不到酒,虽然看护严密,他的宝贝酒囊还是越来越空,他的脸色也就一点点难看下去。

晚上我们轮番守夜,挤在火边烤干湿斗篷,反正不会碰到活人,柳吉就又开始吹他的笛子,这家伙就是不喜欢说话。我们说,他把自己的话都扔进笛子里去了。

他有一根很不错的笛子,质料坚实,竹子的颜色里透着红,音色清亮。这庄稼汉有这样的好东西真是不配。

这一次也许是看多了死人,他的曲子里尽带上凄苦的味道。我们跑了一天路,在荒郊野外吹着风,受着冻,再听他这怨曲悲调,忍不住都抱怨起来,连好脾气的颜途都说:“阿吉,再吹那鬼调子就把你的头剁下来!来个欢快的……来个《二姑娘》吧。”二姑娘是首院子里流传的艳曲儿,人人都会。颜途一提议,没等柳吉答应,大家儿已经一起吼了起来:对面路上走来个谁,就是那要命的二姑娘,头上插花回娘家,走到叶黄儿松松树林旁,树窠里跳出个小杂种,扯住手儿不放松。

这下流调子和阿吉的曲调混杂在一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阿吉憨厚地笑笑,将笛子收了起来,听我们瞎唱。隔十来步远,郡主那边的火堆则始终寂然无声。

向慕览走过来看看,侧头听听附近的动静,然后又大步走远。自从遇到崔虮子后,他总带上点狐疑的神色。我们都有些为他担心。

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把头从帐篷里探了出来,眼望天空,期盼星星能够出来。但我没有等到。半夜里风夹杂着雪,铺天盖地而来,压垮了火堆,我们挂在火边刚烤干一点儿的斗篷又全都湿透了。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我们从雪堆里挣扎出来,看见仓佝正围绕着他们那边两顶小小帐篷忙碌,每次端茶奉水前都要先正衣冠,拍打着想象中的灰尘,然后跪在地上双手送入帐篷内。这些贵族即便在野外,也是礼数多得要命。

罗耷狞笑着说:“我很想知道,这些贵族会不会比较皮厚所以不怕冻?”脸色发青的仓佝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走了过来,冻得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不能一直往前赶路了,”向慕览系紧自己的马肚带,然后宣布,“我们得找些给养。”我们的给养确实消耗得太厉害,驮马原先满驮着干鱼、牛肉、青豆和面饼,现在已经几乎空了。

“说什么我们也得搞点酒来。”颜途嘀咕着说。

中午时分我们靠近了一个村子。

说起来那村子实在算不上村子,只有四五栋树屋零散地围绕着一棵高大畸形的树木,铺着石瓦和草皮的屋顶已经漏了。那棵畸形的树有着暗红色的叶子,苍白的枝干斜斜扩张出去,遮蔽了半个村子。

“有情况就退后。尽量别接近任何人。”在村子前驻足时连向慕览也有些犹疑,但他的告诫多余了,村落里和森林里一样空荡荡的。

夹带着湿雨的风穿过空荡荡的村子,破窗户开开合合。颜途拔出剑来,轻巧地从马背跳上树干,罗鸿兄弟弯弓搭箭,在下面警戒。

“别指望什么了,全是空的。”颜途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剑垂在手里。

我们开始两人一组,快速搜索了每间屋子,像当年偷袭蛮人营地时做的那样,可那时,毕竟我们面对的敌人是有形的。这一次呢?我抓着剑闷想,敌人会是看得见的吗?屋子全是空的,连家具都没剩下几件。空气里有一股腐败的气味。

颜途倒是发现了一个酒瓮,打开盖子,里头却跳出只老鼠,唬了他一大跳。可是就连活老鼠我们也难得一见。

村口会合时,大家都面色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日头正当午,这村子却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走吧,到下个村子去碰碰运气。”向慕览阴沉着脸说。

大家跳上马背,颜途回头看了一眼,这儿太阴冷太静默了。也许是为了躲避这种令人不快的沉寂,颜途不自觉地又哼起了那首《二姑娘》:对面路上走来个谁,就是那要命的二姑娘,樱桃好吃树难栽,哥哥我有那些心思口难开。

这单调的歌声在无人的村子里回荡,听起来倒像是鬼哭。

“不对,”颜途突然住了口,一皱眉头,“你们听。”我们凝神细听,竟然听到风中隐隐有微弱的呼喊声。

“救人,救人。”我们仔细寻去,发现一丛衰草遮蔽下竟然有口枯井,井挨着路边,口子又小又圆,黑黝黝的看不见底。如果不是细心查找,我们中没准有人会掉进去。呼救声正是从下面传出的。

“谁在下面?”罗耷喝问了一声。

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大声更清晰:“救命救命,我是人啊,救救我吧。”向慕览点了点头,罗耷从马背上解下粗索,利索地编了个绳圈扔了下去,朝下面喊:“把圈套在腰上,绑好了就抖两下。”绳子在井口抖抖索索动了一会儿,不动了,然后又抖了两下。我们将粗索捆在马鞍上,一步步驱马后退,将井里人拖了上来。

那人把双手挡在头上,遮蔽刺目的阳光。皮帽子边缘露出一头枯黄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眸子下突兀出一只鹰钩鼻子,头发梳成小辫,看上去好像一辈子没洗过,就连胡子也分梳成几绺辫子的形状,身上套着件狼皮大衣,狼毛反露在外,背上还背了个破布包。

他饿得两眼发青,见了我们依旧还能龇着牙笑,笑得也像条狼。

“来口酒喝。”他要求说。

我们骑在马上,好像一堵半圆形的墙环绕着他,个个冷笑。

“嘿嘿,是个蛮人。”“蛮人。”“怎么,来抢劫时没注意脚下?”“这小子敢吗?我看更像个小偷。”蛮羽战争虽然结束了,羽人和蛮人之间的仇恨可没结束。我们围绕着他嘲笑,不留任何情面。井中人就像条迷失道路的小狼,被群犬围着逼入死角。这样做虽然不英雄,但我们只是佣兵,不是英雄。

蛮人舔舔嘴唇,用哀怜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不是小偷。大人们,饶命吧。”“村里人呢?”“给我点酒。三天,就啃了点雪,井底的,快要渴死了。”“给他。”向慕览说。

颜途满脸不快地摇了摇酒囊,嘟囔着扔了过去。一路上无处补充,他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了。那人急不可耐地把囊口塞进嘴里,一些酒顺着肮脏的胡须流到了他的前襟。

喝了酒,他的眸子变得鲜活了一点,面孔也有了活力,“再给点吃的。”他要求说。

颜途一鞭子抽到了他肩膀上,“我在问你,村里人呢?”“没有人了吗?我下去之前他们还在呢,”那蛮族汉子耸了耸肩膀,话变得连贯起来,“兴许村里死了人,都吓跑了吧。”向慕览的马不安地动了一下蹄子,“死了人?这村子里有瘟疫吗?你是怎么掉下去的?”“我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听说你们羽人一到晚上就看不见,跟鸡似的,哈哈。谢天谢地,我可不是羽人。”他站立不住,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地上,“没吃的吗,牛肉干?烧鸡?没有烧鸡来块大饼也行。”罗耷凶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听清楚了,我们老大不会再问第二次,像你这样的人我杀了不少!快说,你是怎么掉下去的?”这蛮子对我们的态度算是认真了一点,半死不活地抬起头来,“我想帮他们治病人,可是没治好,他们就把我扔到这井里。”我们惊讶地互相看了看,然后哄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夫啊。”罗鸿讽刺地说。

“胡乱混点饭吃。”蛮人说,拼命地赔着笑。

“这次好像没混成嘛。”向慕览扔了块白面饼过去,蛮人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稍等了一等,向慕览才问:“既然你是郎中,治得了这病吗?”蛮人一边猛塞,一边连连摇头,“这病太古怪了,我从没遇到过如此烈性的瘟疫。”“你还真懂得一点。”颜途说,话里明显带着刺。

蛮人把最后一口面饼子塞进嘴里,意犹未尽地使劲舔着指头,“我和你们说,这病只要与病人面对面呆过一阵子,起初几日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呵呵地骑马种地,没过几天就开始发热咳嗽,鼻子流血,那就是快完蛋啦。”颜途不安地向四处转了转头:“谁都会得上吗?”“不是,那当然不是,”蛮人愕然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睛细眯眯的,就像一条缝,“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得上,但发作了以后却几乎全死。”罗耷听他说得恐怖,放声笑了出来,“少他妈在这里吓唬人,你见过了病人,自己怎么不死?”“哈哈,老兄,蛮人可不容易死,”蛮人得意起来,拍着胸脯说,“我们蛮族人有万应灵药。”“卖万应药的蛮族人可不少,”颜途冷笑一声,“这种药我在战场上见得多了,小瓷瓶装的,拿热水洗了手,涂抹全身,是吧?呸,最后谁的命也没救成。”蛮人尴尬地笑了笑,果然从背后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来,却依然不服软,“万应药确实是谁都有,不过我这药可不一样,真不一样。你们用的法子不对吧,用热水烫了手吗?全身都得涂啊。”颜途又朝他头上挥了一鞭,打得不轻也不重,“呸!什么万应灵药,那怎么还把你给治到井里去了?我看你卖药是假,趁机偷鸡摸狗是真吧。”蛮人嘿嘿地笑,也不分辩。把瓷瓶收好,又伸出满是污泥的手:“再来一块饼子。我在井底可饿坏了。”他头一次注意到空荡荡的原野,然后扫视了一遍后面的荒原,看到了地上的残雪,脸色登时变了,“带上我走,我在这里会饿死的。”他要求说。

没错。厉风已经起来了,在这么北的地方,没有食物,没有帐篷,我们不带他走的话,他一定会死在这儿。

“别管那么多了,”颜途扭头提议说,“杀了他。”他提议得对,我们自己的给养还不足呢,带上这么个蛮人只能添麻烦。

“杀了他。”罗耷也点了点头。

柳吉没有说话。

罗鸿啪的一声,让剑从鞘里跳了出来,而仓佝抱怨说:“快点动手,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了。”蛮子知道我们可不是说笑,他眼睛里开始灌满恐惧的神色,声音也变低变嘶哑了:“别杀我。我什么也没做,我没偷东西,真的。”“我没偷东西。”他渴求地看过来,那目光简直要让我冻僵。那些眼睛,他的眼睛,还有所有那些星星。但我一声也没吭。现在改变这些已经太迟了。我们入了这行,就是要杀人的。

“不能杀。”向慕览说。

“嗯?”我们一起把头转向了他。

“别碰他,没看出来他年纪还小吗?”他说。那个蛮人虽然留了胡子,但额头光洁,确实还小。

“带他走?”颜途本来已经跳下马朝那蛮子走去,现在则不可思议地转头问向慕览。

罗耷也斜睨了蛮子一眼,小声嘀咕:“小又怎么了,这样的小孩,我们每个人都杀过好几十个。”“我们没有多的马。”颜途没好气地说。

“物资少了,正好空出了一匹驮马。”向慕览不动声色地说。

颜途的不服气是谁都可以看出来的,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蛮子,胳膊一甩,手上的剑插在蛮子的脚尖,飕飕地颤动。

坐在地上的蛮子吓得向后退去,但颜途那一剑贴得太近,将靴子尖刺穿才插入土中,使他后退不能。

骑在马上的向慕览呼的一声抽了一鞭子过来,将颜途的半圆盔打落在地。

“玩什么玩,”他怒喝道,“不管你想什么,这里只有我,是你们的头。”颜途不敢争辩,拔起剑,捡起头盔向后退下。

向慕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余怒未歇,继续骂道:“你嫌仗还没打够是吗?那就杀过灭云关啊,到瀚州去杀蛮子啊,那里全是蛮子。”颜途紧闭着嘴,回到我们中间时却悄悄抱怨:“我们向头儿,还真是婆婆妈妈了。”“这匹马,只怕一跑就要断气。”蛮人埋怨说,但还是一跃跳上马背。虽然我们看不起这些肮脏的罗圈腿,但不得不承认,这些矮子玩弄马匹的技术还真是令人叫绝。

仓佝红了脸和向慕览大声争吵,显然是很不高兴,但向头儿用铁和冰一般的面具把他给赶跑了。

风呼啦啦地从西北方吹来,把暗红色的叶子吹得漫天飞舞,在暮色中仿佛沾血的乌鸦。向慕览开始不再令行禁止了,我们的队伍出现问题了。而这件事情,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坦白说,我对这事情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