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看的眼神如同云雾般在慢慢消散,但却又像绝对不会消失的样子。一阵风吹来,只有达夫南的头发在动。他的嘴里吐出了白色烟气。
是冬天了吗?怎么会这么突然?达夫南将包住冬霜剑的布掀开,并慢慢地将其缠绕在剑柄上。此时,原本被大布遮住的剑刃显露了出来,透出一股冷气。
依照这种状态,根本没法好好用剑。但他还是定下心来,握紧剑柄,随即,冬霜剑便开始散发出微光。
最近一次从剑鞘里拔出冬霜剑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了。可是对这好久没用过的剑,他却一点儿也不陌生。这一年期间,他以自我意志封剑,但剑却像是与他共生死般紧跟着他。他现在心里有着一股攻击的想法——他确实是有,而且这是那天以后第一次有了这种攻击意识。
那名幽灵少年慢慢往后退,半透明的身体融入到方尖碑里,便慢慢消失。突然间,有种像是轻声耳语般的声音从四方响起,并且在瞬间变得大声。然后又再像退潮般退去,周围又安静下来。
达夫南紧抓着冬霜剑,像在喃喃自语般低声说道:“是幽灵的话,就离我远一点。我讨厌幽灵。”耳语又再一次从四方响起。然后起达夫南身后有个女子声音喊道:“是你闯进了我们的世界!”像在应和般,许多声音也同时喊了起来。为了挡住这阵尖锐的声响,达夫南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你是谁?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们怎么才能把你送出去?”“你说话呀!你说呀!”这时,达夫南才发现他们并不是想害他,而是在担心。他以前一直以为幽灵会拥有超越活人的特殊力量,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达夫南猛然转身回头看后面。有五六个幽灵一见他在打量他们,惊慌得急忙往后退。其中一个刚才对他喊叫的幽灵少年还伸出手,指着他说:“快说出你的身份!”达夫南既惊慌又害怕,主要是他觉得太难以理解了。按照幽灵的说法,这里是他们自称的“我们的世界”,那么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他只是在熟悉的街道上走,就不知不觉来到这里了。
达夫南慢慢深吸一口气之后,动着脑筋。对方既然一直对他说话,如果他不回应,也太说不过去。他仍然没有消除戒心,很快地瞄了他们一眼。
他们大约有二十多个。
“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村子里这个奇怪的地方?还有,为什么……”此时他才想到一件事,便有些紧张地拉长了语尾,问到:“……你们全都是小孩呢?”同时,他心中忽然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这里会不会是只有小孩才能进得来的魔法结界,只要踏进来一步,就无法再出去,最后都会变成这里的幽灵?幽灵们沉默了一阵子。那些半透明的脸孔互相望来望去。然后,一名少年从他们之中走出来。在和达夫南隔着一段距离停了下来,像是要达夫南别靠近他,做了一个双手摊开的手势。
“我们不想和活人打斗。如果你也不想打,就该把剑放在地上,然后我们好好谈一谈。”“……”达夫南看了一下对方的面容。他看起来和达夫南年纪差不多,但实际上他是多久以前成为幽灵的,就看不出了。
虽然这些幽灵是半透明的,但令人惊讶的是,能感觉他们有着色彩。这位幽灵少年的头发泛着淡淡的金光,眼睑虽然有些发绿,却似一副和活着相同的长相,轮廓也是有棱有角。淡白色肤色呈现在他的长颈与白手臂上,身形像是轻得能飞起来那般瘦小,脸蛋也挺好看的,但他却是已死的人。
不过,他有着看起来没有恶意的纯真眼神。这个幽灵少年给他的第一印象比他至今在岛上遇到的任何孩子都要显得温和善良。如果这少年是一个活着的人,达夫南会认为有这种眼神的人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但达夫南还是紧闭了一下嘴,然后坚决地说:“不!活着的我是不会相信已死之人的。因此,我不会放下剑。如果不是你们使我来到这里的,那么请告诉我出去的路。那样我们就不用面对面了。”尽管对方外貌像小孩,又显得没有什么敌意,达夫南却不敢相信他。虽然外表如此,但其内心不一定是小孩心态,虽然他神情和气,但心底也许有着很深的怨恨。这种模样的幽灵可能表示他是早年意外死亡的,既无法长大,又失去了未来,很难说没有怨恨。
“……那太遗憾了。看来你好像不懂得如何去了解别人的想法。”那位生前似乎是金发少年嘴角僵住,后退了一步。他那双大且明亮的眼睛透出怀疑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达夫南一直不停盯着他看。虽然他那双清澈发亮的眼珠有些令人害怕,蕴含着某种冰冷的光芒,但他的眼神却不是责备,也非怨恨,只是感到失望。这反而令达夫南觉得过意不去。
可是达夫南拿定了主意,他说道:“没错,我是不懂。所以你只要送我回村子就行了。”幽灵少年的清秀嘴角泛起了微笑。
“你就在村子里,从一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而且我们也一样,一直住在村子里,从以前直到现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达夫南感到一种不祥,当场反问他。少年摊开一边的手掌,又再摊开另一边的手掌,说道:“村子既是一个,同时也是两个。你的村子和我的村子是在同一块土地上,但却是不同的空间。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属于另一空间的你穿过了界线,来到了这里。不要问我你如何回去。对我们而言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冷汗又渗了出来。难道说他无法离开这里了吗?幽灵们逐渐镇定下来。似乎是他们也认识到陷入困境的不是他们,而是人类少年达夫南,这里是他们的空间,根本没有必要担心。
一名幽灵少年对他们的发言人慎重地问:“要不要去请求帮忙?”“不用。”金发幽灵少年用力摇了摇头。然后不出声音地动着嘴唇,双手很特别地动着。达夫南怀疑他是在打一种手印。难道他想用魔法?“住手!”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也可以说,并没有发生用眼睛可以看得到的事情。然而幽灵们很快地都变了表情。他们都注视着金发幽灵少年,像是在表示什么意见似地,翕动着嘴唇。
他们就这样讨论起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此时,达夫南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地方是个弱者,心中不由害怕起来。看来,在这个地方,幽灵之间有某种他们自己的沟通方法。他无法介入,当然,他也不想介入。不过,一想到无法知道他们是否在计划什么阴谋,也无从阻止他们,他直觉地判断自己应该采取一点行动才对。
达夫南把冬霜剑往前一伸,剑尖指向刚才跟他说话的幽灵少年。
在他开口前一刻,发生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
整柄冬霜剑发出了白光,如同水柱般升起向上,瞬间在他与幽灵之间隔出一个半圆形的透明墙。而且剑上面也持续地有嘶嘶作响的白光跳动着。
“停下!”达夫南比幽灵们还更紧张。他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令人惊讶的东西,犹豫着想往后退。可是却差点就让剑掉在地上。因为嗡嗡作响的声音震动了他整只右手臂,甚至瞬间传到心脏,猛击他心胸。
“哦!”他用左手按住右手腕,以双手握剑。然后抬头看着那窜升超过五米高的金属光芒保护罩。在保护罩后方,幽灵少年带着和刚才不同的眼神,而是种冷漠且凶悍的眼神。
“你当真想动手吗?”他把半透明的手往前一伸,瞬间便有十多道光芒朝不同的方向射出。每一道都画出不同的曲线冲向保护罩,每碰触一次,达夫南便感受到非常强烈的冲击力。这不仅是单纯物理层面的震动,而且还似能震撼到心脏的强大压力。本努力硬撑着的达夫南喊道:“住手!住手!这,这保护罩又不是我弄出来的!”“那么是谁弄的?”那个幽灵所造出的光芒曲线尖端如今已全聚集到同一地方,正在为增强攻击做准备。当他听到达夫南如此说后,双手合十,暂停住了光线的移动。然后稍微动了动下巴,说道:“有话就快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达夫南的好不容易稳定住心跳,喘了一口气,凝视着对方。他想把指向对方的剑尖朝地面下垂。然而,那把剑却像是被一股不明的强力磁场给控制住了一样,依旧竖立着。
“这把剑……问题出在这把剑上。说不定我来这里也是……因为这剑的缘故。这里面存在着一股我无法控制的力量。我……我不知道在我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光芒像只银光巨蟒般蠕动着,朝上方窜升。在光墙的另一边,幽灵们动也不动地听他解释。
再一次,他们以那种只有他们懂的而达夫南不会的方式沟通起来。随即,幽灵们走得只剩下三个,其他的全都离开溶入了黑暗之中。
“不要靠过来。”这句话是幽灵说的,反而不是人类这一方对幽灵说出的话。
“我……知道。”达夫南并不想靠过去。即使他还不相信对方,但也不觉得有必要去吓他们。
三个幽灵一个个开口说道:“好,那我们也不会过去的。”“我们不希望跟你打起来。”“你要不要介绍一下你自己?”这几句话的语气跟刚才喊出“你是谁?”时差别实在很大。留下来的其中一个幽灵就是最初在方尖碑前的那个幽灵小孩。另一个则是女孩。
达夫南有些犹豫,但一想到没有隐瞒的必要,便说道:“我叫达夫南,原本并不是住在岛上。虽然现在还是见习巡礼者,但我想以后一定会成为正式巡礼者的。”说完之后,随即心中疑问自己是否真这么想过。就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手上光芒一直没消失的金发幽灵少年开口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你面生。”这句话的含意有些奥妙。达夫南忙问道:“这么说来……你们熟悉住在岛上的所有人,是吗?”“虽然无法说彼此都互相认识,不过,至少是单方面的认识。”突然间,那名幽灵女孩插进来说话了,她的声音显得非常清晰爽快。
“那是我们很喜欢玩的一种游戏。”游戏?什么游戏?达夫南试着想要镇定自己混乱的思绪,他甚至没发现在这段时间里,冬霜剑射出的保护罩光芒已经逐渐薄弱下来,又再问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会观察我们这些活人,以此为游戏吗?”这一刻,达夫南涌出一股预感,确信刚才他所说的确是事实。事实上,他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强烈的预感了,预感会再出现令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
此时幽灵少年手上发出的光芒也渐渐变弱。他摇了一下他的头,回答:“这事以后再说。我们要问的是,既然你是从岛外其他国家来的,那你手上那把剑也是你带来的吗?”达夫南点了点头。然后他又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你们是不是原本住在岛上的人,死后变成这样的?”说完后他才想到这样问有些无礼。不过,幽灵少年并没在意,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从没在这岛上生活过。”“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们原本是人……对吧……是这样的吗?应该不会是树精灵吧?”“我们不是。”传来了一阵浅笑声,是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小孩所发出的。
“太可笑了。如果我们是树精灵,那怎么会是人的外形呢?应该是树木的外形才对吧?”这话听来好像颇有几分道理,但事实上这是达夫南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树精灵会是树木的外形?那么大海或河流的精灵应该是水的外形吗?那么,从表面上看来大海或河流就会分辨不出来……但从精灵的立场看,有必要一定让人类看得出来吗?他们自己能存在就行了。
万一树精灵和河精灵碰了面,结果彼此都是人类的外形……那未免也显得太奇怪了。因为,这就像是全然无关的第三者插了进来。那样会不会在树精灵看来,河精灵也该是树的外形才对呢?有些想法人虽然会觉得理所当然,但却又是完全不正确的。这时,正在思考着的达夫南听到幽灵少年对他说:“看来我们彼此都对对方好奇!这些我们以后可以慢慢去交流。现在最重要的,首先,要怎样才能把你送回那边的世界,第二是应找出发生这种事的原因。”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此时达夫南才发觉冬霜剑所造成的保护罩几乎已全都消失不见了。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结果剑尖很快就垂向地面。同时,幽灵少年所发出的光芒也完全消失了。
“你有什么想法?想出原因了吗?”“有一点可以确定,一定是你的剑带你到这里来的。我再说一次,把你的剑放到地上。那把剑里蕴藏有一股跟我们这个世界不相合的气息,才会发生刚才那样与你意志无关的事。万一再出什么差错,说不定会伤到我们,如果发生那种事,我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这似乎是在威胁达夫南,但对方说话时确实是一副认真坦白的眼神。很明显地,他在传达不要制造冲突,要是打起来也不会让步的意志。
达夫南固执地摇头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我要是想害你,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虽然你无法用你的意志力来控制你的剑,但我却可以按我的心志来控制我的能力。”“……”这一点他能理解。这名幽灵少年的能力说不定比他所想的还要高深。没有必要冒然制造纷争。
他把剑放在地上,慢慢地松手,又再站好。可是他随时准备着,一有突发状况就把剑拾起。
结果他一看对方,便看到对方嘴角浮现出温柔的微笑。达夫南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快就表现出友好的态度了?不是什么事情都还没定下来吗?这时他才想到有件很基本的事他一直都没问。
“你叫什么名字?”在大礼堂举行的祭司紧急会议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结束。奈武普利温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边慢慢往家走,一边想着刚才自己的态度是否真的正确。
他知道,一定是默勒费乌思这个死脑袋瓜祭司把达夫南拖下水的。即使也参与会议的默勒费乌思祭司一直紧闭着嘴说不知道,佯装若无其事,但他在看到天空变暗的那一瞬间,就想到那只跟一样东西有关,那就是冬霜剑。当然,也不排除在岛上还有可能存在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但目前就他所知,岛上最大的潜在危险就是冬霜剑。
正是因为奈武普利温特殊的个性,才会让达夫南这样的孩子带着那把剑。不过,虽然他尊重达夫南的决定,没有把剑没收,但他仍忠告他不可随便拔剑,要他忍耐。
当初他回到岛上,一看到好久不见的朋友——默勒费乌思,就不经意地说出了有关达夫南带着的剑的事情。当看到默勒费乌思兴致勃勃的表现,他才发现自己不该对他说,但是覆水难收,已经来不及了。没多久,就从戴斯弗伊娜祭司那里听到默勒费乌思对达夫南的剑很感兴趣,要达夫南常去找他,而且他也从达夫南那里确认了这件事实。
然后,过不久就发生了这件事。
“一定是这样……”明天一定要去确定事实真相,然后要那个死脑袋瓜给我好好注意,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奈武普利温一面这么下定决心,一面停在门口。然后他转动了门把。
里面是暗的。
他摸黑走到放床铺的那个角落。他一点儿也没有怀疑,以为达夫南就在他旁边的床上睡觉。他脱下外衣,随便丢在椅子上,走到自己的床铺旁,慢慢爬上床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他突然睁开眼睛。
他低声唤了一声。
“波里斯!”没有回应。他又再试着叫了一次,但仍然一样。
奈武普利温急忙起身,跳下床,然后走到达夫南的床前,摸了摸他的被子。果然,少年不在床上。
“波里斯!你在哪里?”他急着找出油灯,点了火。把不是很宽敞的家里四处都照了一遍,但仍不见少年回来过的踪迹。当然,他也没看到冬霜剑。“糟糕……糟了!”他将外衣披在身上,拿着剑,就往门外冲出去,全部动作花了不到一分钟。然后他跑到少年可能逗留的几个地方。他用快速步伐沿着街道走着,到最后独自站立在只有月亮挂着的昏暗天空下。波里斯没有在街上。那他会是到哪里去了呢?看来一定是在默勒费乌思的家里!奈武普利温可以说是转眼间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用力敲门,原本想呼叫名字,又怕吵到附近人家。由于他内心很紧张,便粗鲁地敲了好几下窗户。
窗户很快就被打开了。
“是谁……原来是奈武普利温!这么晚了有什么……”默勒费乌思话都还没说完,奈武普利温有力的手就朝他伸出窗外的头伸去,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
“快开门。我来找回我的男孩。”“你放手,我才能开门啊!”默勒费乌思的表情并不惊讶,他开了门做出手势要奈武普利温进去。奈武普利温很快块走进到那间仍然点着灯,十分杂乱的研究室,四周看了一遍之后,他凶悍地问道:“波里斯……达夫南在哪里?”默勒费乌思皱起眉头,反问道:“那孩子应该在你家才对啊?”“不在。不是你要他到别的地方去的吗?”“可是那孩子早在几个小时前说他要回家,就离开这里了,真的不在你家?”虽然祭司之间不管年龄差异,按惯例都是用敬语,但他们两人从很早之前就是亲密无间的好友,所以并没有照规矩称呼。不过,当默勒费乌思看奈武普利温先是脸色僵硬,到最后已变成凶悍的表情,他直觉到这次的状况不是用过去交情就能抵挡的。
“……他不见了。那孩子……”突然间,像是在大吼般的声音响彻了整间研究室。
“我是说,他消失了!到处都找不到他!而且是在你做了那种危险事之后!”默勒费乌思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他没再愚蠢地问“是真的吗?”,而是二话不说就打开门,看看外面,确定四下无人,随即又再进房,从他那间杂乱的研究室里拿出一支短短的棍棒。他一用力,整支棍棒便开始发光。
“走,赶快到可能的地方去找一找。”大约快天亮的时候,这两名祭司出去寻找行踪不明的少年,却毫无所获地回到最初见面的屋子前方。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这里又不是位在大陆某个角落的村子,而是四面环海,与外地相距遥远的唯一一座岛。即使想离开,也无处可去。但他们已经到码头去看过,确定没有任何人搭船。附近的山地也全都找过了,负责医术与技术的头箍之祭司利用魔法感应的魔棒一直发着光,可是尽管平常不易找得到的珍贵药草或草菇之类的东西,很多都被感应到了,却始终没有发现少年的踪影。
“只有一件事是我们可以确定。”默勒费乌思打开研究室的门,走了进去,把之前离开时故意点亮的油灯给熄灭掉。在灯油稀少的岛上,彻夜点灯是非常大的浪费,但他为了让别人以为他像平常一样在研究室里熬夜,才故意这么做的。
奈武普利温跟着走了进来,但还是没有坐下,只是静静看着研究室里的一角。他是剑之祭司,所以找人的时候,他所能用到的也只有那过人的体力。现在连这一点也令他颇为生气,而且他也实在是担心得快疯了。在他们整夜寻找的过程中,默勒费乌思已经告诉他大概的经过情形。一想到自己的学生拿着一把力量几乎全开放出来、危险万分的剑,而且突然消失不见,自己不禁感到十分罪过。对于自己的无能,不由得一股愤怒感从中而来。
默勒费乌思也不管奈武普利温是否在听他说话,把身体靠在椅背,忽然说道:“你必须隐瞒住这件事。”奈武普利温转过头去。他的眼神比过去面临任何敌人的时候都更加炯炯有神。
“你什么意思?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担心你的错误会被揭露?”默勒费乌思仍呆板着脸说:“不知道就别乱说。即使我这个死脑袋瓜祭司明天被赶出岛外,我也不会觉得惋惜。可是达夫南那小子,可就不同了!”“……”默勒费乌思看了一眼沉默的对方,接着说:“如果被人知道达夫南那小子消失不见了,岛上的人都会去找他,那或许比较有可能找到那小子。但是我认为,现在对解决问题能有实质帮助的只有戴希。如果那孩子消失不见是因为剑的魔法力量,那就更需要她。如果只是一味地将失踪消息传开,不管那小子找不找得回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你在祭司会议上也看到了,要是被人知道现在的情况全是因为那小子的剑,你想他还会安然无事吗?对于祭司们,对于岛上的人,对于摄政阁下而言,那都是不可容许的事。那样结论就只有两个:要么剑完蛋,要么剑和那小子同时完蛋。”突然间,默勒费乌思扶着椅子站起来。原来是奈武普利温有力的手第二次揪住了他的领口,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了他的肩膀。默勒费乌思看着奈武普利温脸上出现的表情,但他似乎无心反抗,只是沉默不语。
啪!默勒费乌思的身体又再一次,被更强的打击力推到椅子上。虽然被用力打击,他还是不生气,甚至也没显出痛苦的表情。他只是低着头、闭着嘴巴。不一会,他张开嘴巴,吐出掺杂着血的口水和一颗断掉的牙齿。
奈武普利温低头看着他,低声地用压抑的语气说道:“如果达夫南回来了……那颗牙齿我会用我的还给你。”没过多久,太阳便已高高升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