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风行云清清楚楚地听到一名青袍巫师冷笑着说。
这四名青袍人从人群中跳入半空,就如梭鱼蹿出水面。他们在空中交盘双腿,双手向前箕张,仿佛四个凝固的剪影,从他们围合成的半圆形俯瞰下去,正将南药城的金甲少女及卫护一行包围在内。
在这个虚拟的穹顶之下,水气凝结成朦胧的云影,剧烈地翻腾着。云影之间仿佛现出了一只巨大的蟾蜍,一双鼓突的大眼瞪着下方,它投下的阴影覆盖了整个圆形的区域。
在它的阴影笼罩下,那名金甲少女的所有护卫脸上都是一变。现在每个人都能听到那朵蟾蜍状的云中搅动的水柱发出的嗡嗡声响。
“雨之戟。”他们喃喃地道,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腰上的刀柄。
只见那少女脸色也是一变,喝道:“不得令,谁敢拔刀?把刀放下!”那些护卫像被火烫一样把手从腰上缩了回去。他们的马儿在不安地倒腾着脚步。外围还着数百名混杂在一起的敌对兵丁,距离近到他们的盔甲的铜饰上已蒙上了一层对方呼出的白气,近到马儿那肥厚嘴唇中流下的唾液耷拉到自己的脚上。然而此刻他们没有去关注这些问题,所有的人都抬着头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那片波动的云。
他们停住手脚,将棍子一端顶在对面的人肚子上,或者将刀柄悬在那人的天灵盖上,仿佛是谁施展了一个大范围的岁正冰冻秘术,让他们无法动弹。南药城的人是带着种不敢相信和愤怒的表情,而茶钥城的人则是惊疑中带着点胆怯。
二百年来,南药茶钥争斗不断,不乏出个三五条人命的事,然而这次的意味完全不同。那是四名印池高手联手才能施展出的必杀术,而他们的目标是南药城的城主云魂之虎云猛胜的女儿。
这一击出手后,他们将永远无法再后退,只有血和刀能解决他们的问题——雨水击打下来,南药和茶钥的冲突就将摆上青都银乌鬼王的桌面,再也无法收拾。
他们真的要下这个手吗?金甲少女在那片云的阴影下冷笑了一下。
几乎在她嘴角一翘的同时,那箕张着仿佛凝固不动的八只手同时往外一扬,大喊了一声:“极!”雨水组成的万千细丝刺破云幕,如同万千利箭喷薄而下。在那一刹那,云破日出,金灿灿的阳光从云的缝隙中投射下来,照射在那些水箭上,让它们带上闪闪的锐利寒光,也让所有的人心头缩紧,觉得身处冰窟。
也几乎就在同一刹那,那名少女“刷”的一声,弯刀出鞘。随着“啪”的一声大响,她身上的红色斗篷向后展开,宛如铁片一样振动。
风行云情不自禁地眯上了双眼,他从没有见过的灿烂光芒自那女孩的刀鞘中跃出,割裂了空气。他看见随着那少女的刀在空中划出的弧线,一道近乎银白色的半月形气旋盘旋而出,撞击得水滴珠玉般叮当作响。
半月形气旋割过雨幕,把利箭一样的雨丝切成两段,撞击得四处乱飞。它余势未歇,冲出半圆之后,“波”的一声裂成了四道撞向青袍人。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根雨丝透过刀风落了下来,把地上射出了星星点点的黑窟窿,有那么三五道雨箭射在了护卫的身上,立时沁出血花来,但那些大汉依旧标枪一样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云裴蝉回头看看刚才叫“小心”的人,却发现那只是名衣裳破旧的少年。她看见他肩膀上露出一点绿色的弓梢,于是嘴角又往上翘了翘,那看上去像是种轻蔑的笑.这个笑就像枚小小的蜂蛰,刺痛了风行云。她“叮”的一声,收起了刀。
混杂在人群里的印池术士已经倒下了三个,鲜血从他们的胸膛中流出,浸透了大地。却另有一名印池术士退在一旁。他的个子又长又高,便好似一根长竹竿,蜡黄枯瘦的脸如同死皮一样没有半点表情,眉心处却有一颗方形的黑痣。“好身手。”他冲那少女点了点头赞道,然后又突然回过头来,呲出黄色的牙冲风行云笑了那么一笑。“好小子。”他说,也不理会倒在地上的同伴,转身走出人群,大踏步而去,只在地上留下两行血脚印。
云裴蝉也不拦他,眼光一转,却转到了还站在那边厢的小四身上。
小四吓了一跳,后退了三两步,喊道:“管家,管家!来人啊,来人……”那少女将军抿嘴一笑,扬鞭喝道:“别理他们了,我们自己走。”南药城的家将兵丁收起兵刃,脸上都是笑颜,随即跃马大叫,扬尘而去。转眼道上只剩下满脸沮丧之气的茶钥家兵。
“管家管家!”小四咕咕叽叽地嚷道,望着满地狼藉,仿佛一时有些迷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