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分沮丧,面色苍白地看着牧者们将牛拖出来,烙上虎牙豹头的烙印,然后在它们的角上捆扎那些弯刀。在那些凶恶的牦牛猛烈地甩头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飕飕的风声,六把长刀仿佛给粗恶的牛头戴上了一个明晃晃的刀冠。
我希图他们能作出让步,但他们以夸父的方式作出了回答。雷炎破一把拎住我的脖子,把我甩上了一匹牦牛的木头背架上。
“没有人能帮助你,”他们吼道,“拉紧缰绳,抓紧。”我在心里头破口大骂,对夸父的愤怒在那一瞬间里超过了对牦牛的恐惧,不过我已经没有机会对雷炎破表达我的愤怒了。我座下的那头牦牛疯狂地蹶着蹄子,吐着白沫,狂暴地飚了出去。
我忘掉了任何其他的意识,只能拼命地拉紧皮缰绳,透过木头座架前那乱蓬蓬飞舞的黑毛观察前面抖动的路。牛背上颠簸得厉害,我的屁股总是落不到背架上,要不是拉住木架前轼,我一定会像风筝一样飞到半空中。
我听到了夸父们在后面传来的轰轰笑声。
“走吧。”哈狼犀吼道。
他们一起跨上牛背,在后面紧追上来,把我的牛夹在中间并肩齐驱。那些巨人们欢呼大叫,七头六角牦牛一起在铺满了薄雪的道路向着西方跑去,交错的蹄子卷起大团的雪雾,把巨人集市淹没在其中。
我们向西跑了下去,伴随着这些无所畏惧的战士,我慢慢地将一颗心放下,开始捉摸驾驭六角牦牛的技巧。这些牛虽然疯狂奔腾,却对背上的骑者没有什么敌意,它们不像烈马那样老是试图把人甩下来。
在跑了两个时辰以后,夸父们夹着我的牛,集体转了一个大圈,转而向北,朝着那座淡红色的高山脚下奔去。
“得空就摸摸它的下巴,它会喜欢的。”浑蛮力骑在我的一侧,大声对我喊。
“我摸不着。”我苦恼地回喊,冷风呼的一声灌满了嘴巴。他们知道我的手短的。
浑蛮力疯笑了一阵,幸灾乐祸地说:“那就拍它的头顶,你必须和它说话,让它了解你。否则等你下来,它会要你好看的。”让我和一头牛说话?我暗自想,我宁愿和一棵树、一块木头,或者一条船交谈,那也不会显得如此傻。最后我还是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摩挲牛头顶的星状白色长毛,“好牛,”我说,“好牛。”除了这个词,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浑蛮力笑得几乎从牛背上翻了下去,“它听不见,”他给我出主意说,“你得爬到它的脖子上,对它的耳朵说。”我看了看牦牛粗短的脖子,以及蹄子下面急速飞掠而过的雪原丘陵。
“得赶快,天到正午的时候,我们要下来歇息,然后翻越古颜喀拉山。你要是不想在那儿被切成块的话,就得赶快。”浑蛮力说,拍了拍他那头牛,那牛昂起头来,像是等着看笑话似的斜睨了我一眼,然后甩蹄跑到前面去了。
这会儿我已经慢慢摸索到了一些驱牛的技巧,发现这和在疾风中拉紧帆索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我对这些接二连三逼迫我必须完成的事情感到无比愤怒。
“妈的,别小瞧小人儿。”我带着点疯狂地在牛背上站起来,一鼓气翻过了前轼,跳到牛脖子上,两腿把它的颈夹得紧紧的,一只手揪起满是长毛的牛耳朵,冲着里面喊道:“你他妈的是头好牛。你听见了吗?狗娘养的,给我好好跑着,别让我为了你丢人。”那头牛以一声怒吼作为回应,它放蹄奔到前面去了。起伏的雪原在我的脚下掠过,我就如同在一艘颠簸的快船上快速前行。
向北。向北。向北。
我们疯狂飞驰,光秃秃的树干在我们两侧一掠而过。
越向北方而走,海拔越高。空气冰冷如铁,雪深得埋住了牦牛的蹄子,牦牛的速度慢了下来。我发现骑在牛脖子上也很舒服,于是消灭了爬回牛背的念头。驾驭坐骑不再是问题了,但另一个疑虑却悄悄地浮现了出来:夸父们为什么需要如此凶猛的坐骑来帮助自己呢。
哈狼犀骑在我的身侧,他一声不吭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敲了敲我背上的弓:“你最好趁空多练习练习,看那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