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阳光透过云层撒在青翠的草地上,将广阔的草原照耀得斑驳。谢小雨见左右无人,便扯下长靴和袜子,露出白嫩嫩的双脚在人高的草里趟。草的尖端和边缘都很硬,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刺刺的痒。谢小雨向前一扑,翻了两个空心筋斗,扑通一声摔进被云遮挡的一片阴凉中。红云见她忽然间没了便小跑着追上来看究竟,它用宽大的头遮住小雨望天的视线,然后伸出又长又腻的舌头来舔她的脸。小雨受不住痒,大笑着跳起来向前拼命地跑,红云便跟在她的身后一颠一颠的。风从身边悠悠然地吹过,阳光总是那般忽隐忽现地照耀,天地间似乎便只留下欢笑了。
小雨便这般疯了两个多时辰,才坐回到草丛中去摸自己的鞋袜。她本是将鞋袜都丢在红云身边的,这时却是那马在自己的身边。小雨用手乒乒地给了它两个爆栗:“真笨,连袜子都看不住。”红云便又伸出舌来添她的脸。一只手从长长的草中伸出来,手上拈两只高筒长靴,靴子里插着两只袜。小雨伸手接过来蹲下去穿鞋袜,那人便拨开草丛在她对面蹲下去看。小雨见他一身皮衣裤,头上还戴着一顶土黄色的破帽子,便用手推了一把:“去去去,没见过女人穿袜子?”那人用手顶开帽子在头上搔了几下:“你才没见过女人穿袜子呢。”小雨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那还要看?”“我只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穿袜子。”他吱出一口雪白的牙,在阳光下散发着亮亮的光。
小雨抬头正眼看看他,皮帽下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眼角和唇边都挂着开朗的笑。于是她向地上啐了一口:“鬼才信你。”“是么?”那人见她开始穿鞋,便站起身来向四下张望。他的个子很高,长长的草只漫在他的胸前一晃一晃地摇摆。
“裂云城怎么走?”小雨将皮条一个个地套过碎金环勒紧,红色的皮条,金色的环扣衬在黑色的皮靴上本应该是闪闪发光的,这时看上去却是污突突的满是尘土。她叹了一口气,在旷野中走了整整七天没遇到一个村落。若不是前天遇到一处溪水洗过澡,现在的自己恐怕就不能再照镜子了。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草中翻过筋斗,于是忙从行囊中取出铜镜来照。镜子里一个蓬头垢面的黑丫头用极其厌恶的表情对着自己做十分恶心的鬼脸。“喂,有水么?”她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风吹草丛一阵摇动,沙沙的声音在静静的旷野中串起一片缠绵,却是静静的没有人。他走了。小雨突然觉得心下空空的,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七天来,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人。她抱着双膝在草丛中坐了一阵,嘴里喃喃地念叨:“八宝金冠啊八宝金冠。师傅为什么一定要八宝金冠呢?”然后用手拍拍自己的皮靴似乎想拍掉些什么。然后,她跃上马背向西南方继续走。
来得草原的边际,裂云城的影子便在一片稀疏的林后浮现出来。一抹金色的夕阳照在高高的旗杆后面漏一点淡青的剪影,却是到了落日时分。小雨停下马远远地望着,大约还要有几十里的路,看来今天是无法进城了。她向四周张望一眼,一座百十户的村庄便座落在树林的边缘。她向前催马,红云的步子快,只起落间便靠得近了。远远的看到一群人围在村口不知道在做什么。再向前奔几步,却见人群中豁然闪出一片火光,人群骚动着散开,复又聚合回去,并哗啦哗啦地鼓掌。
呼!又是一片火光,这一次的火更旺盛,人群却不再散,反而密集起来,掌声更猛烈了。红云停下来,乖乖地站在人背后。小雨甩开马凳爬到鞍骥上,便看到人群正中的魔术师。魔术师将左腿向后撤开半步,手向空中一举,一团巨大的水球噗噜一声出现在空中。金色的夕阳透过零散的树叶照在大水球上,球面的波纹便淋漓地荡漾,将四周围观的人群照出细碎的光波来。大家拼命地鼓掌,孩子们拼命地蹦跳。魔术师从皮帽下露出黑亮亮的眼对小雨一笑,他的双手啪地拍在一起,水球只荡漾间便消失了。大家惊愕地在他身上寻找水球的去处,他却潇洒地伸出手指向人群的后方,观众们生怕错过了什么,纷纷回头来寻,却看到大水球在小雨的头上破裂开,哗啦啦地将她连人带马都淋透了。村民们轰然大笑,纷纷从钱袋里扯出铜板来撒在地下。
小雨从腰间苍哴一声拔出弯刀,脚尖一点便从人群的头上飞过去,拼命地向低头拣钱的魔术师头上乱剁。魔术师来不及回头,便那般半撅着屁股躲闪,村民的笑声更猛烈起来,铜板更如天雨般地洒下来,看起来,这是一片富足的土地,一群豪爽的人民。魔术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小雨抢上一步劈在他的腰间。皮衣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下,里面的人却不间了。小雨跺了跺脚,向皮衣上狠狠地啐一口,然后弯下腰去拣钱。围观的人见主角不见了,配角又去拾铜板,想来是节目完成,便又鼓一通掌散去,只留下小雨在地中央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