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雯身穿白裙,盘脚坐在床上,在手掌上用唯一之力的流动编出三个产生光球的印。按照规定,在没有至少一个见习使在场的情况下,是不容许她做这种事的,不过,此刻正在小壁炉前两眼冒火来回踱步的奈妮,毕竟的的确确戴着颁发给见习使的巨蟒戒指,穿着裙摆上镶七色裙边的白裙,尽管她还没有获得教导任何人的准许。而且,在过去的十三个星期里,伊雯发现自己无法抵抗这种引导的诱惑。现在的她已经了解,接触塞达是多么容易。她时刻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等待着自己,就像香水的气味或者丝绸的触感一样,吸引她,吸引她。一旦她真的去触摸它了,那么她多半不能阻止自己去引导,或者说,连尝试阻止都难。她失败的次数几乎跟成功一样多,但那只能刺激她继续尝试。
这常常令她害怕。对引导的渴望使她害怕,当她不引导的时候感觉到的那种单调和沉闷也是。她很想不顾把自己力量烧毁的警告而把它全部汲取,这种欲望是最让她害怕的。有时候,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塔瓦隆。然而,这种害怕并不能阻挡她太久,就跟那种害怕被艾塞达依或者除了奈妮以外的任何见习使逮到的害怕一样。
不过,在这里,她自己的房间里,足够安全了。明也在,坐在一张三脚凳上看着她,不过,她对明的了解使她相信明是绝对不会去打小报告的。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来到塔瓦隆之后交了两个好朋友。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所有学徒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只要迈三小步,奈妮就能从一堵刷了白石灰的墙壁走到另一堵前面;奈妮自己的房间比这大得多,不过,因为她在其他见习使之中没有交到朋友,所以当她需要跟人谈谈的时候都会跑到伊雯这里来,就算像现在这样,她其实什么都没说,也一样。窄小的炉膛里,细小的火簇轻易就能挡住临近海湾的第一丝秋凉,只是,伊雯很肯定到了冬天时,它的效果就不会这么好了。最后一件家具是一张小小的书桌,她的行李要么整齐地挂在墙上的一排钉子上,要么就放在书桌上方的一个矮架子里。学徒通常都忙得没什么时间呆在自己房间,不过今天是假日,是她和奈妮来到白塔之后遇到的仅有三个假日之一。
“今天格勒跟守护者练习的时候,艾诗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啊,一双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明把凳子只用两只凳脚支撑摇晃着说。
伊雯手上的小光球摇晃了一下。“她爱看谁看谁,”伊雯随意地回答,“我想象不出为什么我要对这感兴趣。”“大概没理由吧。如果你不介意他的呆板性格,那么他算是帅到极点了。看着他真是十分养眼呀,特别是他没穿衬衣的时候。”光球猛烈地旋转起来。“我绝对没有兴趣去看格勒,不管他穿了衬衣没有。”“我不该取笑你,”明后悔道,“抱歉。不过,你确实喜欢看他——不要这样朝我皱眉头——白塔里除了红结之外,几乎每一个女人都喜欢看他。我曾经见过他练习的时候,练习场上有艾塞达依在看,特别是绿结。她们说,是在察看她们的守护者,不过,格勒没在练习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这么多艾塞达依呢。就连厨师和女佣都跑出去看他。”光球死死停住了,伊雯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它们消失了。她忽然咯咯笑起来。“他是长得很帅,不是吗?就连他走路的姿势都像是在跳舞。”她脸上的红晕更深,“我知道,我不该盯着他看,可是我无法阻止自己呀。”“我也是,”明说道,“而且,我能看透他的本性。”“但如果他是好——?”“伊雯,格勒好得可以让你把自己的头发扯下来。他会去伤害别人,只要那能让他达到更好的目的。他甚至不会注意到自己伤害了谁,因为他会全神贯注于他的好目的,就算他注意到了,他会期望那些人理解他并且认为这都是好的、对的。”“我想,你说的是对的吧。”伊雯说道。她见识过明的能力。明看到一个人就能说出他们的许多事情;她不会说出看到的一切,而且,也并不总是能看到,不过,已经足够让伊雯相信她了。她瞥了奈妮一眼——对方还在踱步,自言自语——又向塞达伸出手去,继续漫不经心地耍光球。
明耸耸肩。“我想我还是告诉你吧。他甚至没注意到艾诗在干什么。他问艾诗,是否知道你晚餐后会不会到南花园去散步,因为今天是假日。我为她难过。”“可怜的艾诗。”伊雯喃喃说道,手里的光球变得更加活跃。明大笑起来。
房门带着一阵风砰地打开了。伊雯惊叫了一声释放了手里的光球,然后才看清进来的只是依蕾。
这位金发的昂都王位继承人关上房门,把斗篷挂在钉上。“我刚刚听说,”她说道,“传闻是真的。哥迪安国王死了。因此爆发了王位之争。”明哼了一声。“内战。王位之争。不过都是同一件蠢事的不同叫法而已。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就别说这些了?我们听说的总是这些事。卡里安打仗了。投门岭打仗了。虽然他们逮住了萨达亚的伪龙神,可特尔还是在打仗。反正这些多半是谣言。昨天,我听到一个厨师说她听说阿图尔•;鹰翼的军队正在进军坦迟库。阿图尔•;鹰翼!”“你不是说不说这些吗。”伊雯说道。
“我看见罗耿了,”依蕾说道,“坐在内庭的一张长凳上,在哭。看到我之后,他跑了。我忍不住要为他难过。”“他哭比我们哭好,依蕾。”明说道。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依蕾平静地回答,“或者准确些,他曾经是什么人。他再也不是了,我为他感到难过。”伊雯懒懒地向后靠到墙上。岚。罗耿总是让她想起岚。最近几个月以来,她都没有在那种她在河之女王上时做的那种梦中见过他。安娜雅仍然要她写下做的梦里的所有细节,那个艾塞达依试图从中找出事件的预兆或者联系,但是,总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岚的事情,除了那些,安娜雅说,表示她思念岚的梦。奇怪地,她几乎觉得他再也不存在了,就在她进入白塔之后的几个星期里,连同她的梦一起,如同被抹掉了一般。我还坐在这里想格勒走路的姿势多么好看,她苦涩地想着。岚一定没事的。如果他被抓了,被安抚了,我会听到消息的。
岚被安抚,岚像罗耿一样哭泣着想寻死,这个念头一如既往,使她感到一阵冷意。
依蕾来到她身边在床上坐下,盘起双脚。“伊雯,如果你被格勒迷住了,我是一点都不会同情你的。我会让奈妮用她老是在说的那些最最难喝的混合药茶来灌你。”她朝奈妮皱眉,对方根本没注意到她进来了,“她怎么啦?别告诉我她也开始为格勒唉声叹气了!”“我可不会去惹她,”明朝她们两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那个瘦小的见习使以芮拉说她,笨得像头牛,天赋只有牛的一半,结果奈妮一拳打在她的耳朵上。”依蕾听得一缩脖子,“就是这样,”明喃喃说道,“你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眨一下,她们就把她逮到了纱里安的书房去了,在那之后,她就是这种不好惹的模样了。”显然,明的声音压得不够低,因为奈妮恼怒地咕哝了一声。忽然,房门又一次砰地打开了,一阵大风呼啸着冲进房里。它没能吹动伊雯床上的毛毯,却把明和她的凳子吹翻了,滚到墙边。风立刻就消逝了,奈妮的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
伊雯赶紧走到门前往外张望。下午的日头正在蒸发昨晚大雨后留下的最后一丝水汽。学徒宿舍外围的阳台仍是湿的,没有人,一长排学徒房间的门都关着。那些趁着假日到花园里去玩耍的学徒们不用说都在自己房间里补觉。没有人会看见。她关上门,在依蕾旁边重新坐下,奈妮也把明扶了起来。
“不好意思,明,”奈妮生硬地说道,“有时候我的脾气……我做了这事,不能要求你原谅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想去纱里安那里告状,我会理解的。我活该。”伊雯巴不得自己不在场;奈妮在认错这种事情上总是那么敏感易怒。她在心里寻找某件事情来集中自己的精神,好让奈妮相信自己的注意力在别处,她发现自己又跟塞达连接上了,又开始耍光球。依蕾很快就加入了她;甚至在那三个小球出现在她手上之前,伊雯就已经能看到王女身上的光晕。她们两开始把闪闪发光的小球互相抛来抛去,轨迹越来越复杂。有时候,如果其中一个人接过小球时没能维护好,它就会熄灭,然后再亮起来,颜色或者大小稍有变化。
唯一之力让伊雯充满生命力。她闻到依蕾身上留下的早晨沐浴时所用的肥皂的玫瑰香气。她可以感觉到墙壁上粗糙的石灰,地面上光滑的石板,还有,身下坐着的床铺。她能听到明和奈妮比她们低声的对话小声得多的呼吸声。
“说到原谅,”明说,“也许你应该原谅我。你正在发脾气,而我多嘴多舌。如果你原谅我,我就原谅你。”两个人一边喃喃说着原谅彼此之类的话,一边拥抱,“不过,如果你再这么干,”明笑道,“我也许会揍你耳朵一拳。”“下次,”奈妮回答,“我会拿东西砸你。”她也在笑,但当她的目光落在伊雯和依蕾身上时,她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你们两个住手,否则就会有某人跑去向学徒总管报告。两个某人。”“奈妮,你不会的!”伊雯抗议。可是当她看到奈妮眼里的目光时,她赶紧扯断跟塞达的所有联系。“好啦。我相信你会。不需要证明啦。”“我们必须练习,”依蕾说道,“她们对我们要求越来越高。如果我们不自己练习,我们永远赶不上。”她的脸上虽然沉着,但她跟伊雯一样飞快地断开了跟塞达的连接。
“如果你们汲取太多,”奈妮问道,“又没有人能阻止你们,那怎么办?我希望你们能多点害怕。我就很怕。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对塞达是什么感觉吗?它一直都在那里,你想用它来填满自己。有时候,我用尽全部意志才能逼自己停下;我想要全部。我知道,它会把我烧成灰烬,可我还是想要。”她打了个哆嗦,“我只希望,你们能更害怕。”“我害怕的,”伊雯叹了口气,“我怕得要死。可是,这似乎没有用。依蕾,你怎么样呢?”“唯一让我害怕的事情,”依蕾轻快地回答,“是让我洗碟子。感觉我好像每天都得洗它们似的。”伊雯用自己的枕头往她的头上丢去。依蕾把砸在头上的枕头拉下来扔回去,然后垂下了双肩,“噢,好吧。我害怕得不明白自己的牙齿为啥不会咯咯响。依莱妲曾经告诉我,我会怕得想跟游民一起逃走,可我当时不明白。她们逼我们就像农夫逼他的牛干活,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天到晚都很累,我醒来时全身无力,我上床时筋疲力尽。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失去控制,引导超过自己能控制能力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没有说完。
伊雯知道她没有说完的是什么。她们俩的房间紧挨在一起。就跟许多学徒的房间一样,房间之间的墙壁上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钻了一个小洞,很小,如果你不知道位置,根本就是看不见的,不过,熄灯禁足之后用来聊天倒是很方便。伊雯不止一次听到依蕾在哭泣中进入梦乡,她也不怀疑,依蕾能听到她自己的哭声。
“游民很吸引,”奈妮同意,“不过,不论你去哪里,你的能力都不会变的。你无法逃离塞达。”她的语气说她并不喜欢这个事实。
“你看到些什么,明?”依蕾说道,“我们都会成为强大的艾塞达依,还是说,我们的余生都会是个洗碟子的学徒,还是说……”她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像是不愿意把脑中想到的第三个可能性说出来。给送回家去。赶出白塔。伊雯来了之后,就见过两个学徒被送出去了,每个人说起她们的时候,都轻声细语,仿佛把她们当成死者。
明在凳子上挪了挪。“我不喜欢看朋友的影像,”她嘀咕,“友情会妨碍我的解读。它使我总是把看到的东西往好的事情上套。那就是为什么我再也不肯给你们三个人看的原因。反正,你们的影像没有发生什么我可以……”她斜眼看着她们三人,突然皱起眉,“这是新的。”她低声说道。
“什么?”奈妮厉声问道。
明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危险。你们都深陷某种危险。或者说,你们将会陷入某种危险,就在不久的将来。我看不到细节,但,那是危险。”“听到没有,”奈妮对坐在床上两个女孩说道,“你们必须小心。我们都必须小心。你们俩都得答应我,再也不在没有人指引的情况下引导。”“我不想再谈这个了。”伊雯说道。
依蕾赶紧点头。“是呀。我们说点别的吧。明,要是你穿上裙子,我打赌格安会请你跟他出去散步。你知道,他总是在看你,我觉得是裤子和男孩的外套挡住了他。”“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我不会为了某位大人而改变的,就算那是你的哥哥。”明心不在焉地回答,仍然斜眼看着她们,皱着眉头;这是她们以前聊过的话题,“有时候,冒充男孩有方便之处。”“只要多看你两眼,没有人会相信你是男孩子的。”依蕾微笑了。
伊雯很不自在。依蕾在强作欢笑,明根本没注意听,而奈妮的样子像是打算再警告她们一次。
当房门再一次砰地打开时,伊雯一边跳起来去关它,一边庆幸除了看着其他人假装以外还有别的事可做。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前,一个把金发编成许多小辫子的黑眼睛艾塞达依走进了房间。伊雯惊讶地眨眨眼。首先,来的是梨安琳。她没有听说过梨安琳回到白塔了。其次,要是一个艾塞达依想见学徒,会派人去叫她;当一个姊妹亲自找上门来,可能意味着有坏事要发生了。
此时房间里有五个女人,显得很拥挤。梨安琳停下来整理了一下红穗披肩,打量着她们。明没有动,但依蕾站了起来,三个站着的女人行了个屈膝礼,尽管奈妮的膝盖只是略略弯了弯。伊雯想,奈妮大概永远都不会习惯有别人权力在她之上。
梨安琳的目光落在奈妮身上。“孩子,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学徒的房间?”她的声音冷若冰霜。
“我在看望朋友,”奈妮生硬地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补上,“梨安琳塞达依。”“见习使不能跟学徒交朋友。到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孩子。不过,在这里找到你也好,你和你”——她用手指指着依蕾和明——“出去。”“我晚些回来。”明随意地站起来,装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还咧嘴笑着从梨安琳身旁走过,可梨安琳根本没看她。依蕾担忧地看了伊雯和奈妮一眼,才行了个屈膝礼离开了。
依蕾把房门关上之后,梨安琳站着打量着伊雯和奈妮。在这样的审视之下,伊雯开始心慌,可奈妮把腰挺得笔直,只是脸稍微红了点。
“你们两个跟那些和茉蕾一起旅行的男孩是同一个村子的。是不是?”梨安琳忽然说话了。
“您有岚的消息吗?”伊雯兴奋地问道。梨安琳朝她挑起了眉毛,“请原谅,艾塞达依。我失礼了。”“你有他们的消息吗?”奈妮问道,语气距离质问之差一点。见习使没有那条必须等艾塞达依允许才开口的规定。
“你们关心他们。这很好。他们遇到危险了,你们也许可以帮助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麻烦?”这次奈妮的语气毫无疑问是在质问了。
梨安琳抿紧了玫瑰花蕾一般的嘴唇。“虽然你们不知道,但茉蕾给白塔寄过一些关于你们的信件。茉蕾塞达依担心你们,和你们的年轻……朋友。这些男孩有危险。你们愿意帮助他们,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愿意。”伊雯回答,同一时间奈妮说道,“是什么样的麻烦?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奈妮瞥了梨安琳披肩上的红穗一眼,“而且,我以为你不喜欢茉蕾。”“不要自以为是,孩子。”梨安琳厉声说道,“见习使还不是姊妹。当姊妹说话时,见习使和学徒都要听,并且服从。”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她的语气恢复了冷漠的平静,但是脸颊气得发白,“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为了某个目标而奋斗,那时候你们就会明白,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你们可能必须跟那些不喜欢的人合作。我告诉你们,我已经跟许多如果有可能我都不愿意跟她分享房间的人合作过。如果可以救你朋友的命,你难道不会愿意跟你最恨的人一起工作吗?”奈妮不情愿地点了点透。“不过,你还是没告诉我们,他们遇到了哪种危险。梨安琳塞达依。”“来自刹幽古的危险。就如我所知道的,他们曾经遇到过的追杀一样。如果你们跟我来,那么至少其中的一些威胁可以消除。不要问我怎么做,因为我无法告诉你们,我只能这样说。”“我们要去,梨安琳塞达依。”伊雯说道。
“去哪里?”奈妮问。伊雯懊恼地瞪了她一眼。
“投门岭。”伊雯惊讶地张开了嘴。奈妮则嘀咕,“投门岭在打仗。这个危险跟阿图尔•;鹰翼的军队有什么关系吗?”“你相信谣言吗,孩子?不过,就算它们是真的,难道这足以阻挡你们?我还以为,你们把这些男孩称作朋友。”梨安琳的语气像是说她自己是永远不会这样做的一般。
“我们去。”伊雯说道。奈妮又张嘴,但伊雯不让她有机会说话,“我们去,奈妮。如果岚需要我们的帮助——还有马特和珀林——我们必须帮。”“我知道,”奈妮说道,“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找我们?我们能做什么那个茉蕾——或者梨安琳你——做不到的事情?”梨安琳的脸更白了——伊雯意识到奈妮把敬语给忘了——不过,她的回答是,“你们两个来自他们的村子。你们以某种我不能完全明白的方式跟他们连在一起。其他的我不能说了。我也不会再回答你的愚蠢问题。你们会为了他们而跟我走吗?”她停下来等她们同意;当她们点头时,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很好。你们在日落前一小时,带上你们的马匹和你们旅行需要的任何用品,在巨灵博树林最北边的那道门前等我。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没有得到准许是不可以离开白塔的。”奈妮缓缓说道。
“你们得到我的准许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人。白塔内部有黑结。”伊雯屏住了呼吸,也听到奈妮同样的反应,但是奈妮很快恢复了。“我还以为所有艾塞达依都否认那个——那个存在。”梨安琳一抿嘴,冷笑一声。“很多是的,但是tarmon gai@@@don已经逼近,可以否认的日子已经过去。黑结是白塔一切的相反面,它存在的,孩子。它无处不在,任何女人都可能属于黑结,它侍奉暗黑魔神。如果你们的朋友受到暗影追杀,你们以为黑结会让你们活着,让你们随心所欲的帮助他们?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人!——否则你们可能无法活着到达投门岭。日落前一小时。不要让我失望。”说完,她走了,坚决地把门在身后关上。
伊雯跌坐到床上,双手抚膝,“奈妮,她是红结的。她不可能知道岚的事情。不然……”“她不知道,”奈妮同意道,“但愿我知道为何一个红结愿意帮忙。或者,为何她愿意跟茉蕾合作。我敢发誓,她们两人,就算其中一个快要渴死,另一个也决不会施舍水的。”“你觉得她在撒谎?”“她是个艾塞达依,”奈妮干巴巴地说道,“我愿意用我最漂亮的银扣针来跟一个蓝莓交换打赌,她说的每一个词都是真的。不过,我怀疑我们听到的是不是我们心里以为的那些意思。”“黑结。”伊雯打了个哆嗦,“她肯定是说了这个词没错的。光明保佑。”“没错。”奈妮说道,“她还顺便阻止了我们去跟任何人询问意见,因为,听到这话之后,我们还能相信谁?我们真的要求光明保佑了。”明和依蕾冲进来,把房门砰地在身后关上。“你们真的要去?”明问道,依蕾指着伊雯床上那个小洞说,“我们俩在我的房间里听着呢。我们都听到了。”伊雯跟奈妮对视一眼,心里猜测她们到底听了多少,她看到奈妮脸上露出同样的想法。如果她们从话里猜出了岚的身份……“你们必须保密,”奈妮警告,“我猜梨安琳已经从纱里安那里取得了我们离开的批准,不过,就算她没有,如果她们明天开始在白塔翻个底朝天地搜查我们,你们一个字都不许说。”“保密?”明说道,“不用担心。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在这里,我一天到晚都得对某个棕结姊妹解释那些我自己都搞不懂的事儿。甚至散步的时候,艾梅林本人都会忽然冒出来,要我去读我们遇到的随便一个人的影像。那个女人要你做事的时候,你似乎无法拒绝她。我至少已经为她把白塔里一半的人读过一遍了,可她总是想要更多演示。我要的只是一个离开的借口,这个机会正好。”她脸上的坚决不容许任何反对。
伊雯心想,为什么明如此坚决要跟她们一起走,而不是自己离开,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依蕾说话了。“我也要去。”“依蕾,”奈妮柔声说道,“伊雯和我是那些男孩们在艾蒙村的乡邻。你是昂都的王女。如果你从白塔消失了,哎——这可能会引发战争啊。”“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就算她们把我风干了晒成咸鱼,母亲也不会跟白塔开战的。要是你们三个想跑掉去冒险,就别想让我呆在这里洗碟子、擦地板、让某个见习使因为我弄出来的火不是她想要的那种蓝色而去告我的状。格安要是知道了,会妒忌死的。”依蕾咧嘴笑了,伸手玩弄伊雯的头发,“况且,万一你没看紧岚,我可能有机会把他夺过来哦。”“我觉得,我们两个都不能得到他的。”伊雯哀伤地回答。
“那么,我们就得知道他选择了谁,然后让那个女人的生活一团糟。不过,要是他能从我们两人之中选一个,他不会笨得再去找其他人吧。噢,笑一笑啦,伊雯。我知道他是你的。我只是觉得”——她犹豫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词——“自由。我从来没有冒过险。我打赌,冒险的时候,我们两个谁都不会哭泣着入睡。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我们就想办法让吟游诗人把这部分忽略。”“这太愚蠢了。”奈妮说道,“我们要去投门岭。你们也听过新闻和谣言的。这一趟可能很危险。你必须留下。”“我听到梨安琳塞达依说到——说到黑结的事了。”依蕾的声音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几乎细不可闻,“如果她们在这里,那么我在这里能有多安全?对于黑结的存在,母亲要是有即使一丁点的怀疑,也会立刻把我保护起来,打仗也在所不惜。”“可是依蕾——”“你们要阻止我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告诉学徒总管。我们三个人排好队走进她的书房,这将会是一个漂亮的画面。是我们四个才对。这种事我猜明也逃不掉的。所以,既然你们不打算告诉纱里安塞达依,那么我就要去。”奈妮摊摊双手。“也许你可以说服她。”她对明说道。
明一直斜倚在门上,斜视着依蕾,听到这话,她摇摇头。“我认为,她跟你们两个一样必须去。跟我们三个一样。现在,我在你们身上看到的危险更加清晰了。虽然还不能看明白,但我想,这跟你们决定要去有关系。所以它才变得清楚了;因为它更肯定了。”“她没有理由要来的。”奈妮说道。可明又摇了摇头。
“她跟这些男孩的——羁绊跟你、或者伊雯、或者我一样紧密。她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奈妮,不论这是什么。也许,我猜艾塞达依会说,是时轮之模的一个部分吧。”依蕾显得既意外又有兴趣。“是吗?是哪个部分呢,明?”“我看不清。”明看着地板,“有时候,我宁愿自己从来就没有这种能力。反正多数人都对我看到的结果不满足。”“既然我们都要去,”奈妮说道,“那么我们最好开始计划吧。”不论之前她如何反对,一旦决定之后,奈妮总是立刻开始行动:有哪些必须用品,到达投门岭时天气会有多冷,如何顺利地把马匹从马厩里牵出来。
伊雯一边听她安排,一边忍不住猜想,明所说的危险到底是什么,岚的危险又是什么。她所知道的威胁着他的危险只有一个,每次想到这都让她心寒。坚持住,岚。坚持住,你这个羊毛脑袋傻瓜。我会设法帮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