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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分歧

岚冲过龙墙守护者的大堂,几步跨上楼梯,对旅店老板向他露出的惊讶目光报以咧嘴微笑。他看到什么都想笑。索姆还活着!他撞开自己房间的门,径直走到衣柜前。洛欧和胡林从另一个房间探头进来,都穿着衬衣,牙里咬着的烟斗里冒出袅袅轻烟。

“发生了什么事吗,岚大人?”胡林担忧地问道。

岚一甩把索姆斗篷包的包袱搭在肩上。“一件仅次于英塔来了的最开心的事情。索姆•;墨立林还活着。而且,他就在这里,在卡里安。”“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吟游诗人?”洛欧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岚。我想见他。”“那就跟我一起来吧,如果胡林愿意负责看守一下。”“我很乐意,岚大人。”胡林从嘴里取出烟斗,“大堂里那群人不停地盘问我——当然,不会泄漏他们的目的——想知道您的身份,大人,还有我们为啥要到卡里安来。我跟他们说,我们是到这里等朋友的,可是作为卡里安人,他们的结论是我在隐瞒更深的秘密。”“随他们想去。来吧,洛欧。”“我还是不去了。”洛欧叹道,“我真的宁愿呆在这里。”他举起一本书,一根粗手指夹着刚才看的地方,“我下次再跟索姆•;墨立林见面吧。”“洛欧,你不能老是困在这里的。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要在卡里安呆多久。反正,我们没有遇到过巨灵。就算真的遇到,他们也不会是在找你的,是不是?”“准确地说,不会找我,不过……岚,我离开尚台灵乡的方式也许太过匆忙了。等我真的回家去时,就算我已经跟哈门长老一样年纪了,也许仍然会有一堆麻烦在等我。”他耷拉着耳朵,“也许我可以找个遗弃的灵乡呆着直到那么老吧。”“如果哈门长老不让你回去,你可以到艾蒙村去住。那是个不错的地方。”一个美丽的地方。

“我相信,岚,不过,那样永远不会有用。你看——”“我们到了那个地步才讨论吧,洛欧。现在,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索姆。”巨灵的个头比岚高出一半有多,可岚催促着他穿上束腰外衣和斗篷,走到楼下。他们“砰砰砰”地走过大堂时,岚朝旅店老板使了个眼色,看到他吃惊的表情后“哈哈”大笑。就让他以为我出去玩他们那见鬼的大游戏去好了。就让他随便想去。索姆还活着。

走出城市东边的沾改门后,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葡萄串在哪里。岚和洛欧很快就找到了地方,那店子位于一条墙外区里相对安静的街道上,他们到达时,下午的太阳正挂在半空。

那是一座老旧的三层木楼,晃晃悠悠的,不过,大堂很干净,坐满了人。有些人在一个角落里玩骰子,另一个角落里则有些女人在掷飞镖。半数客人的样子像是卡里安人,瘦弱苍白,不过,岚听到了昂都的口音,以及其他他不认识的口音。但是这些人全都穿着墙外区的特色服装,里面又混合了五六个国家的不同风格。他和洛欧进门时,有几个人回头看了看,不过全都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旅店老板是个女人,有一头跟索姆一样的白发,用一双伶俐的眼睛打量着洛欧和岚。从肤色和口音判断,她不是卡里安人。“索姆•;墨立林?啊,他是住在这里。在最顶楼,右手边第一扇门。狄安娜大概会让你们进去等他吧”——她看看岚的红外套,高领上绣着苍鹭,袖子上镶着金丝,还有,他的宝剑——“大人。”楼梯在岚的脚下“咯吱”作响,更别说洛欧的脚了。岚无法肯定这座屋子还能屹立多久。他找到房门,敲了敲,心里想着,这个狄安娜是谁。

“进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我没法给你开。”岚犹疑地推开房门,伸头进去。一张皱巴巴的大床靠墙放着,其余的地方被一对衣柜、几个缠着黄铜的箱子和柜子、一张桌子和两张木椅占满了。一个苗条女子盘脚坐在床上,裙子压在身下,双手把六个彩球抛得车轮般转。

“不论是什么东西,”她看着自己的彩球说道,“把它放在桌上吧。索姆回来就会给你付钱的了。”“你是狄安娜?”岚问道。

她一把从空中收回彩球,转头看他。她的年纪只比他大几岁,很漂亮,长着卡里安人的白皙皮肤,一头黑发披在肩后。“我不认识你。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和索姆•;墨立林的。”“旅店老板说,你也许会让我们在这里等索姆回来,”岚回答,“假如,你就是狄安娜。”“我们?”岚走进房间,好让洛欧弯腰进来,年轻女子的眉毛挑了起来。“这么说,巨灵又回来了。我就是狄安娜。你们有什么事?”她是那么刻意地看了岚的外套一眼,显然她没能加上“大人”这个词是故意的,尽管她看到剑鞘和剑柄上的苍鹭时,眉毛又挑了一次。

岚把背上的包袱抖了抖,“我把索姆的竖琴和笛子带来还给他。而且,我还想看看他。”看到她似乎想叫他放下就可以走了,他飞快地补充,“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她看看那个包袱。“索姆老是抱怨说丢掉了他最好的笛子和竖琴。你听听他的唠叨,就会以为他曾经当过王室艺人。你可以等,不过我得继续练习。索姆说,下个星期会让我表演彩球。”她优雅地站起来坐到其中一张椅子上,示意洛欧可以坐床,“巨灵朋友,如果你坐坏了一张椅子,泽拉会让索姆陪六张的。”岚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报上他们的名字——就连他的重量也把椅子压得发出危险的叫声——疑惑地问道,“你是索姆的学徒?”狄安娜微微一笑。“你可以这样说。”她已经重新开始耍球了,眼睛盯着旋转的彩球。

“我从来没听说过女吟游诗人。”洛欧说道。

“我将会是第一个。”大圆圈轨迹变成了两个互相重叠的小圆圈轨迹,“我要游遍全世界以后才退休。索姆说过,等我们攒够钱,就往下去特尔。”她换成每只手抛三个彩球,“然后,也许会出海到海族的岛屿去。他们对吟游诗人很大方。”岚打量着房间,堆满箱子柜子。这看上去可不像一个很快就继续上路的人的房间。窗台上甚至还用罐子种了一盆花。他的目光落在洛欧坐着的那张房里唯一的大床上。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和索姆•;墨立林的。狄安娜恢复了大圆圈抛球,从缝隙里挑战一般地看了他一眼。岚脸红了。

他清了清喉咙。“也许,我们应该在楼下等。”他刚开口说,索姆就进来了,斗篷在他的脚踝上拍打着,补丁鼓动着。他的背后背着装笛子竖琴的盒子,是一个手工打磨过的红漆木盒。

狄安娜手里的球消失到她的裙子里,跑上前去踮起脚尖,张开双臂勾住了索姆的脖子。“我想你。”说完她开始亲吻他。

这个吻持续了好一会儿,长得岚开始疑惑自己和洛欧是不是该离开,不过,狄安娜叹了一口气,脚跟落回地板上。

“你知道那个没大脑的沙恒这次做了些什么吗,女孩?”索姆低头看着她说道,“他召集了一群自称‘演员’的家伙。他们四处游荡,假扮‘络格斯•;鹰眼’、‘深蓝’、‘盖达•;凯恩’、还有……啊!他们在身后挂一张画布,大概是用来说服观众这些傻画是玛图士大礼堂,或者是毁灭山脉上的高山关口。而我,我可以让听众看见每一面旗帜,嗅到每一长战斗,感觉每一丝感情。我让听众相信,他们是盖达•;凯恩。如果沙恒继续做这些事来纠缠我,他的大礼堂会被撕下来,缠到他的耳朵上。”“索姆,我们有客人。哈兰之子阿仁之子,洛欧。噢,还有一个自称岚•;艾’索尔的男孩。”索姆越过她的头顶,皱着眉头看着岚。“狄安娜,让我们三个单独谈一会儿。这里。”他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银币,“你的刀子做好了。不如你去给艾弗付钱吧?”他用苍老的手指刮了刮她光滑的脸蛋,“去吧。我会给你补偿的。”她沉着脸瞪了他一眼,不过,把斗篷披在了肩上,喃喃说道,“艾弗最好别把平衡弄对。”“将来她会成为一个艺人的,”她走了之后,索姆带着骄傲说道,“一个故事她只需要听一次——听清楚,一次就够了!——就能正确地说出来,不但内容没错,连每一个微妙之处,每一个节奏都没错。她的竖琴弹得不错,而且,她第一次吹笛子的时候,比你们吹得都要好。”他把乐器木盒放在一个大箱子上面,然后坐进她刚才坐的椅子里,“我前往这里时,经过卡安琅,巴瑟•;吉尔告诉我,你走的时候跟一个巨灵一起。跟其他人一起。”他向洛欧鞠了个躬,甚至不用起身也设法挥了挥斗篷,“我很高兴跟你见面,哈兰之子阿仁之子,洛欧。”“我也一样,索姆•;墨立林。”洛欧站起来鞠躬回礼;他再次直起腰时,头几乎碰到天花板,他很快又坐下了,“那位年轻女士说,她想当个吟游诗人。”索姆轻蔑地摇着头。“那不是女人能过的生活。就算是男人,也不容易。从一个镇子游荡到另一个镇子,从一个村庄游荡到另一个村庄,不知道那些人这次是否愿意听你的表演,多半时间都在考虑下一顿从哪里来。不,我会说服她的。她会成为某个国王或者王后的王室艺人。啊!你们到这里来可不是讨论狄安娜的。我的乐器,小子。你带来了吗?”岚把包袱推过桌子。索姆急切地解开了它——发现这是他那件跟现在的斗篷一样打满彩色补丁的旧斗篷时,他眨了眨眼——打开硬皮笛子盒,看到里面的金银花饰笛子,点了点头。

“我们分手之后,我靠它换取床铺和晚餐。”岚说道。

“我知道,”吟游诗人淡淡回答,“我在一些你住过的旅店停留过,不过,我只好靠耍球和讲些简单的故事来维持,因为你拿了我的——你没有碰过竖琴?”他打开另一个深色皮盒子,取出跟笛子一样华丽的金银竖琴,像抱婴儿一样抱在怀中,“你那些笨拙的牧羊人手指永远不适合竖琴。”“我没有碰它。”岚肯定地回答。

索姆拨了两根琴弦,缩缩脖子。“至少,你可以给它调一下弦呀。”他喃喃说道。岚隔着桌子向他倾过身去。“索姆,你曾经想去伊连,见证大猎角的出发,想成为新一轮猎角传奇的首创者之一,可是,你不能去。如果我告诉你,你仍然是猎角传奇的其中一个部分,一个重要的部分,你怎么说?”洛欧不安地动了动。“岚,你肯定……?”岚注视着索姆,挥挥手,洛欧沉默了。

索姆瞥了巨灵一眼,皱起眉头。“那得取决于是什么样的角色了,还有,如何扮演。如果你有理由相信,其中一个猎角者会往这边走……我假设他们已经离开了伊连,可就算他骑马笔直地往这里走来,也得花上数个星期才能到,而且,他为什么要来?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去过伊连的猎角者吗?如果他没有去接受祝福,那么不论他做些什么事,都不可能成为传奇的。”“猎角者是否离开了伊连都没有关系。”岚听到洛欧屏住了呼吸,“索姆,瓦勒尔之角在我们手里。”一时间,房里一片死寂。然后,索姆的轰然大笑打破了沉默。“你们两个拿着瓦勒尔之角?一个牧羊人和一个没长胡子的巨灵拿着瓦勒……”他笑弯了腰,敲着自己的膝盖,“瓦勒尔之角?”“但是,这是真的。”洛欧严肃地说道。

索姆深吸了一口气。后续的笑意仍然不时地悄悄溜到他脸上。“我不知道你们找到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我可以带你到十家酒馆去,每一家都能找到一个人告诉你,他知道一个认识已经找到号角的人的人,他还会告诉你,那号角是怎样找到的——只要你请他喝酒。我可以带你去见三个人,每一个都可以把号角卖给你,而且用自己的灵魂对着光明发誓说那是真货。城里甚至有位大人声称号角就锁在他家的大宅里面。他说,那是他们家族从裂世之后传下来的传家宝。我不知道那些猎角者是否有可能找得到号角,不过,他们沿途得应付上万个谎言。”“茉蕾说,那是号角。”岚说道。

索姆的笑容嘎然而止。“她说了,真的?你刚才不是说,她没跟你们一起吗?”“她没跟我们一起,索姆。我离开石纳尔的法达拉之后就没有见过她了,而在那之前的一个月里,她跟我说过的话不超过两个词。”他忍不住话里的苦涩。当她真的和我说话时,我又希望她继续忽略我。我再也不会踩着她的音符跳舞了,愿光明烧死她和其他所有艾塞达依。不。不包括伊雯。不包括奈妮。他意识到索姆正密切地注视着他,“她不在这里,索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不在乎。”“好吧,至少你还有足够的理智保守秘密。如果你没有,这事现在早就传遍墙外区了,然后半数卡里安人,半个世界,会说尽谎言来夺取它。”“噢,我们一直藏着它,索姆。我必须把它带回法达拉,身后不带着任何暗黑之友或者其他想夺走它的人。这已经足够给你创作故事了,不是吗?我需要一个通晓世情的朋友。你到过很多地方;你了解我无法想象的事情。洛欧和胡林都知道得比我多,但是,我们三个全都陷在深水泥潭中。”“胡林……?不,不要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不想知道。”吟游诗人把椅子推开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瓦勒尔之角。那意味着最后一战临近了。有谁会注意到?“你看到外面街上大笑的人吗?让运粮船停止一个星期,他们就不会再笑。哥迪安将会觉得他们全都变成了艾尔人。贵族全都在玩家族游戏,谋划着接近国王,谋划着夺取比国王更大的权力,谋划着推倒哥迪安成为下一任国王或者女王。他们会认为Tarmon Gaidon只是游戏的趣味。”他从窗前转过身来,“我认为,你们该不会想那么简单地就骑着马到石纳尔去,然后把号角交给——谁?——国王?为什么要选石纳尔?传奇中的号角都是跟伊连绑在一起的。”岚看看洛欧。巨灵耷拉着耳朵。“选石纳尔,是因为在那里,我知道该交给谁。而且,有半兽人和暗黑之友在追我们。”“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我也许是个老傻瓜,不过,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傻。你去接受你的光荣把,小子。”“索姆——”“不要!”众人一时沉默,只有洛欧挪动身体时床铺发出的“吱呀”声。最后,岚说道,“洛欧,你是否介意让我和索姆两人单独谈一会儿?求求你?”洛欧有点意外——他耳朵上的穗子几乎竖起来了——不过,他点了点头站起来。“大堂里的丢骰子游戏似乎很有趣。也许他们会让我玩玩。”房门在巨灵身后关上了,索姆怀疑地盯着岚。

岚犹豫着。他需要知道一些事情,一些他肯定索姆会知道的事情——吟游诗人曾经以知识出人意料地广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不过,他不能肯定该如何问。“索姆,”他终于说道,“有没有一些书本里面记载了卡拉安索轮回的?”这样称呼龙神的预言比较容易些。

“在各地的大图书馆,”索姆缓缓回答,“都有任何文字的译本,甚至还有古语版本的。”岚想问,他有没有可能找到一本,不过吟游诗人没有停下,“古语版里面有音乐,不过,太多了,到了现在就连贵族也没有耐心去听。一般认为,贵族都会读古语,但是,很多贵族只学了一点,足够用来唬住不会古语的人就算。译本失去了原文的味道,除非它们用的是高调,可有时候,这种改变甚至比多数翻译更加背离原意。我背一段轮回的诗句吧——它翻译得不是很好,只是逐字直译,不过,没有丢失原意——诗句是这样的。

“两次又两次,他被打上印记,两次为生,两次为死。

一次印苍鹭,设定他的路向。

两次印苍鹭,证明他的身份。

一次印龙,为了忘却的记忆。

两次印龙,为了必须的代价。”他伸出手去,触摸岚高领上刺绣的苍鹭。

一时间,岚只能呆呆看着他,当他能说话时,他的声音在颤抖。“加上宝剑,一共有五只了。剑柄、剑鞘、剑刃。”他把放在桌上的手掌转向下,藏起掌心的苍鹭。丝琳给它涂药膏治疗之后,他第一次再感觉到了它。不疼,但他知道它在那里。

“是的,”索姆笑了一声,“我又想起一首。

“他洒血的那一天,有两次黎明。

一次为哀悼,一次为新生。

红压着黑,龙神的血染在刹幽古的岩石上。

他的血在厄运之渊将人类从暗影中解放。”岚摇着头,不愿再听,可索姆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不知道一天之内怎会有两次黎明,不过,轮回中的多数语句都不合逻辑。特尔之石永远不会陷落,直到转生的真龙挥起卡兰泽,可是那把无形宝剑就放在特尔之石的心脏中,他又如何能先把它挥舞起来,嗯?好吧,不管这个了。我猜艾塞达依会竭尽全力去实现预言。要是跟她们搅在一起,那么就要付出死在枯萎之原某处的高昂代价。”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很艰难,但是岚办到了。“没有艾塞达依可以利用我做任何事。我告诉过你了,上次我见到茉蕾是在石纳尔。她说过,我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于是我就走了。”“此刻没有艾塞达依跟你在一起?一个都没有?”“没有。”索姆用指节挠挠白胡子。他似乎很满意,也很迷惑。“那么,你为什么要问预言的事?为什么要巨灵离开?”“我……我不想让他难过。他为了号角已经担惊受怕。我想问的就是,在预言里——有没有提到过号角?”他仍然无法一口气问出他的问题,“所有这些伪龙神,而现在号角又出现了。人人都认为,瓦勒尔之角应该是用来在最后一战召唤英雄之魂,与暗黑魔神战斗的,还有那个……转生的真龙……应该在最后一战里跟暗黑魔神战斗。我这样问,似乎很自然。”“我想是吧。知道转生真龙参与最后一战的人不多,而那少数人认为,他会站在暗黑魔神的一边。很少人会为此去翻查预言。你刚才说号角怎么来着?‘应该是’?”“我们分开之后,我了解了一些事情,索姆。不论是谁吹响号角,甚至暗黑之友,英雄之魂都会来的。”索姆浓密的眉毛几乎跳到了发际。“这我可不知道。你还真学了不少。”“这不意味着我会容许白塔拿我来当伪龙神。我不想跟艾塞达依扯上任何关系,或者伪龙神、或者唯一之力,或者……”岚咬住自己的舌头。发疯了,你开始喋喋不休。笨蛋!“小子,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你就是茉蕾要找的人,我甚至以为自己知道原因。你知道吗,没有男人是自己选择引导唯一之力的。那是一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就像疾病。你不能怪一个男人染上疾病,即使那病也许会把你也杀死。”“你的侄子能引导,是吗?你跟我说过,那就是你帮助我们的原因,因为你的侄子曾经招惹了白塔的麻烦,却没有人能帮助他。而这,是男人会招惹艾塞达依麻烦的唯一理由。”索姆盯着桌面,咬着嘴唇。“我认为,否认没有任何用处。你明白,有一个能引导的男亲戚不是人们可以拿来聊天的话题。啊!红结从来没有给过欧文机会。她们安抚了他,然后他就死了。他就是那样子,放弃了生的欲望……”他哀伤地叹了一口气。

岚大了个冷战。为什么茉蕾不安抚我?“机会?索姆,你的意思是,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对抗这种能力?不用发疯?或者不用死?”“欧文把他的力量压制了近乎三年。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他的力量,而且,也只是为了帮助他的村子。他……”索姆摊开双手,“我猜,没有选择。他住的那个地方的人们告诉我,他最后一年的举止一直失常。他们不是很愿意说,他们发现我是他的舅舅之后,几乎拿石头埋了我。我猜,他已经开始精神失常了。然而,他是我的亲人啊,孩子。我不能因为艾塞达依对他所做的事情而敬爱她们,就算那是她们不得不做的事。如果茉蕾放你走,那么你应该已经脱身了。”岚沉默了片刻。傻瓜!这种事当然是没有办法对抗的。不论你怎么做,你都会发疯,然后死去。可是,巴’阿扎门说——“不!”索姆的紧密注视让他脸红了。“我的意思是……我脱身了,索姆。可是,我手里还是有瓦勒尔之角。想想吧,索姆。瓦勒尔之角啊。其他吟游诗人也许可以讲述它的故事,但你可以说,你把它握在了手里。”他发现自己的语气跟丝琳一模一样,可这只是让他猜测此刻她究竟身在何方,“除了你,我不愿意让其他人跟我们一起,索姆。”索姆皱着眉,似乎在考虑,不过,他最后坚决地摇了头。“小子,我很喜欢你,不过,你跟我一样清楚,我之前帮忙只不过是因为有艾塞达依在搅局。沙恒的招数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这里还有国王赠礼,我在村庄里永远也无法挣到这么多钱。更令我非常惊讶的是,狄安娜似乎爱上我了,而且——同样惊讶的是——我也爱上她了。现在,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跑去受半兽人和暗黑之友追赶?瓦勒尔之角么?噢,这确实是个诱惑,我得承认,不过,不行。不行。我不愿意再搅进去了。”他向前倾身,拿起一个细长的木头盒子。打开它,里面躺着一支笛子,朴素但是镶银。他合上它,推过来。“也许有一天,你又得卖艺维生了,小子。”“也许吧,”岚说道,“至少我们还可以再聊聊天。我会在——”吟游诗人摇头。“一次干脆的分手就最好了,小子。如果你总是跑过来,就算你从来不提,我也无法把号角赶出我的脑袋。而我不愿意跟它搅在一起。我不会的。”岚离开之后,索姆把斗篷丢在床上,用肘子支着桌面坐着。瓦勒尔之角,那个农家小子是怎么找到……他把这个念头赶走。想号角想太久,他会发现自己跟着岚跑去把号角送往石纳尔了。那将会是个好故事,带着瓦勒尔之角,前往边疆一带,身后追着半兽人和暗黑之友。他恼怒地逼自己想起狄安娜。就算她没有爱上自己,像她那么有天分的人才也不是每天能遇到的。况且,她确实爱他,尽管他没法弄懂为什么。

“老笨蛋。”他喃喃说道。

“啊,一个老笨蛋。”泽拉从门口说道。他吃了一惊;他太沉迷在自己的思考中了,居然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在他来来去去的流浪中,他认识泽拉很多年了,她总是利用这种优势表达她的意见。“一个再次玩起家族游戏的老笨蛋。除非我的耳朵出了毛病,那个年轻贵族的口音来自昂都。他不是卡里安人,这是肯定的。就算没有外地贵族把你收进他的谋划之中,Daes Daemar也已经够危险的了。”索姆眨眨眼,然后想起岚的打扮。那件外套够漂亮的,足以充当贵族。他老了,居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事情。他懊恼地考虑着,是要把真相告诉泽拉,还是让她继续那样想下去。只需要考虑一下大游戏,我又会开始玩它了。“那男孩是个牧羊人,泽拉,来自双河。”她轻蔑地大笑起来。“那我就是吉尔丹的王后了。我跟你说,过去几年里,卡里安的游戏越来越危险了。跟你在卡安琅所认识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现在,还牵涉到了谋杀。如果你不小心,你的喉咙就会被割断。”“我告诉你,我再也不参与大游戏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还记忆犹新。”“哈,”她一点也不相信,“不管怎样,先不说那个年轻的外地贵族吧,你又开始在贵族的宅邸里面表演了。”“他们的报酬高。”“一旦他们想出办法,就会把你拖进他们的阴谋。他们看到一个人,就会想如何利用他,自然得像呼吸一样。你这个年轻贵族帮不了你的,他们会生吞了他。”他放弃了继续说服她的努力。“你来就是要说这些吗,泽拉?”“啊。忘记大游戏吧,索姆。跟狄安娜结婚。那个傻瓜会愿意嫁给你这样一个瘦骨嶙峋、一头白发的家伙的。娶她,然后忘记这个年轻贵族和Daes Daemar。”“谢谢你的意见。”他淡淡说道。娶她?让她背上一个老丈夫的负担,我的过去将坠在她的脖子上,她将永远无法成为艺人。“如果你不介意,泽拉,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今晚要给阿里兰女士和她的客人表演,我需要准备。”她“哼”了一声,摇着头,“砰”地一声把门在身后带上。

索姆的手指在桌上敲着。不论穿了什么外套,岚仍然只是个牧羊人。如果他有更多身份,如果他曾经是索姆怀疑的那个人——一个可以引导的男人——那么不论茉蕾还是任何艾塞达依都决不会让他不受安抚就走掉的。不论有没有号角,那个男孩只是个牧羊人。

“他脱身了,”他大声说道,“我也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