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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航空信

五、航空信“威尔。”莱拉叫道。

她声音很轻,但威尔还是被吓着了。她就坐在他身边的长凳上,可威尔压根就没看见她。

“你去哪儿了?”“我找到了我的院士!她叫马隆博士。她有一台仪器,能看到尘埃,她准备让它说话——”“我没看见你来。”“你没注意看,”她说,“你一定是在想别的事情。找到你真好。瞧,糊弄别人很容易,看我的。”两个警察向他们走来,一男一女,迈着相同的步子。他们穿着夏天的白色衬衫,带着无线电对讲机和警棍,还有怀疑的眼神。他们还没有走到长凳前,莱拉就站起来跟他们说话。

“对不起,您能告诉我博物馆在哪儿吗?”她说,“我和我哥哥应该在那儿和我们的父母见面,可是我们迷路了。”男警察看着威尔。威尔遏制住怒火,耸了耸肩,像是在说,“她说得没错,我们是迷路了,是不是挺傻的?”那人笑了,女警察说道:“哪个博物馆?是阿希莫林博物馆[阿希莫林(Ashmolean)博物馆,存英国牛津大学]吗?”“对,就是它。”莱拉说。女警察告诉她怎么走,她假装认真地听着。

威尔起身说道:“谢谢。”然后他和莱拉一起离开了。他们没有回头,其实那两个警察早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看见了吗?”她说,“如果他们来找你,我会把他们打发走。因为他们不会找一个有妹妹的人,我最好从现在开始就跟你在一起。”他们转过拐角后她又开口了,语气中带着责备:“你一个人是不安全的。”他一言未发,他的心愤怒地狂跳着。他们来到一个广场,那儿有一栋有着铅制圆顶的圆型建筑,广场周围是蜜糖色的大学楼群和一个教堂,花园围墙上是宽大的树冠。午后的阳光是最温暖的,空气中呈现出浓郁的金色葡萄酒的颜色,树叶一动不动,在这个小广场里,连车辆的噪声都小了许多。

她终于注意到了威尔的情绪,于是她问道:“怎么了?”“你要是跟别人说话,你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应该保持安静,这样别人就会忽略你。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我知道怎么做。

而你的方式,你却——你暴露自己,你不该那样。你不该把它当儿戏,你太不当回事了。”“你这么想吗?”她说,她的怒气也升了上来。“你以为我不会撒谎?到目前为止我撒谎是最棒的,但我没有对你撒谎,永远也不会,我发誓。你现在很危险,如果我刚才不那么做,你会被抓起来的。你没注意到他们盯着你看吗?因为他们一直就在看着你,你太不小心了。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不当回事的是你。”“我要是不当回事的话,我还在这儿等你干什么?我本来可以跑到好几英里之外,或者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躲在另一个城市。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干,我等在这儿就是为了帮你,别说我不当回事。”“你必须脱险。”她很恼火。没人能用这种方式跟她讲话,她是贵族,她是莱拉。“你必须脱险,不然你永远也找不到你的父亲。你这么做是为你自己,不是为我。”他们小声而激烈地争吵着,因为广场里很安静,附近路过的行人都很好奇。

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威尔停住了,他不得不靠在旁边的学院围墙上,他脸色苍白。

“关于我父亲你都知道些什么?”他轻声问道。

她用同样的音调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找他。我问的就是这个。”“问谁?”“当然是真理仪了。”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指的是什么,他看上去那么生气,那么疑心重重,于是她从背包里拿出真理仪,说道:“好吧,我给你看。”她坐在广场中央草地边的石头路沿上,头伏在那台金色的仪器上,开始转动指针,她的手指动作飞快,令人目不暇接。当那根细长的指针扫过表盘,在这里或那里停一会的时候,她停了几秒钟,然后她又飞快地转动指针。威尔抬起头来小心地看看周围,但附近没有人。有一群游客抬头看着那栋圆顶建筑,一个卖冰淇淋的小贩推着车走在甬道上,但那些人都没有注意他们。

莱拉眨了眨眼,叹了口气,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

“你的母亲病了,”她轻声说,“但她很安全,有一位女士在照顾她。你拿了一些信后逃跑了。还有一个人,我想他是个小偷,你杀了他。你正在寻找你的父亲,还有——”“好了,别说了,”威尔说,“够了,你没有权利这样窥探我的生活。不许你再这么干了,这简直是窥探。”“我知道什么时候停止询问,”她说,“真理仪几乎就像人一样,我知道它什么时候生气,或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我能感觉到。可是昨天你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我必须问一下你是什么人,不然我可能不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它还说……”她的声音又低了一些,“它说你是个杀人凶手,于是我想,很好,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但在刚才以前我并没有多问关于你的事。如果你不希望我再问,我保证我不会再问的。这不是窥探隐私,如果我不干别的,只是窥探别人的话,它会不灵的。我很了解它,就像我对自己的牛津一样了解。”“你应该问我,而不是问那玩意儿。它有没有说我父亲活着还是死了?”“它没说,因为我没有问。”这会儿他们都坐着。威尔疲惫地用双手抱着头。

“好吧,”他终于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彼此信任。”“没问题,我信任你。”威尔严肃地点点头。他太累了,在这个世界连可以睡一觉的可能性几乎都没有。虽然莱拉不善于观察,但他的举止中有某种东西让她觉得:他很恐惧,但他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就像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说过的,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就像我在冰湖边的鱼库里时那样。

“还有,威尔,”她加了一句,“我不会向任何人出卖你的,我保证。”“好。”“以前我出卖过别人,那是我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情。我以为我是在救他,可是我却把他带到了最危险的地方。我为此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所以,我会加倍小心,不马虎大意,不忘记事情,不出卖你。”他没说话。他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努力使自己清醒。

“我们要再晚一些才能去那个窗口,”他说,“白天我们不能从那儿过,要是有人看见就麻烦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现在我们得闲逛几个小时……”“我饿了。”莱拉说。

他说:“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去电影院!”“然后呢?”“我会告诉你的。那儿我们还可以弄到点儿吃的。”市中心有一家电影院,走路只要十分钟。威尔买了两张票,还买了热狗、爆米花和可乐。他们把吃的东西带进去,刚坐下,电影就开始了。

莱拉看入迷了。她看过幻灯片,但她的世界里从没有过电影院。她狼吞虎咽地吃着热狗和爆米花,大口喝着可乐,因为荧屏上的人物惊讶或高兴地大笑。幸亏观众里有很多孩子,也很吵闹,她的激动还不至于使人疑心。威尔闭上眼一下子就睡着了。

他醒来时听到周围翻动椅子的声音,人们纷纷退场了,他在亮光里眨着眼睛。

他的手表显示已经八点一刻了,莱拉很不情愿地离开了电影院。

“这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好的东西,”她说,“我不知道在我的世界里他们为什么没有发明它。我们也有比你们这儿更好的东西,但它比我们那儿发明的任何东西都好。”威尔一点儿也没记住那部电影的内容。外面还很亮,马路上也很热闹。

“你想再看一场吗?”“想啊!”他们又去了离拐弯处几百码远的另一家电影院,又看了场电影。莱拉双脚蜷在椅子上,两手抱着膝盖,威尔则让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次当他们出来时,已将近十一点钟——这样就更好了。

莱拉又饿了,于是他们又从一个小推车那儿买了汉堡包,边走边吃,对她来讲这可真新鲜。

“我们都是坐下来吃东西。以前我从没见过边走边吃的人。”她告诉他,“这儿有那么多不同之处。比如汽车吧,我就不喜欢。但我喜欢电影院和汉堡包,非常喜欢。还有那位院士,马隆博士,她要让那台机器用语句表达,我刚知道她的计划。明天我还要去找她,看看她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我肯定能帮她。也许我还能让院士们给她所需要的钱。你知道我父亲——阿斯里尔勋爵——是怎么做的吗?他跟他们开了个玩笑……”他们走在班伯里路上,她告诉他那天晚上她怎么躲在衣橱里,看阿斯里尔勋爵给乔丹学院的院士们展示真空罐里斯坦尼斯劳斯‘格鲁曼的被砍下的头颅。既然威尔是这么好的一位听众,于是莱拉又继续给他讲其余的故事,从她逃出库尔特夫人的公寓开始,到她意识到是她导致罗杰死在斯瓦尔巴特冰冷的悬崖上的那个时刻。威尔未加评论,他满怀同情地认真听着。她的关于热气球旅行、披甲熊和女巫、还有教会的复仇军队的讲述,似乎都比不上他那美丽寂寥而又安全的海上城市的幻梦:显而易见,那不可能是真的。

但最终他们还是来到环路和角树下,现在车辆已经不多了:大概每分钟最多有一辆车。窗口就在那儿,威尔觉得自己在微笑,就要平安无事了。

“等到没有车的时候,”他说,“现在我要过去了。”片刻之后他已经站在角树下的草地上了,不一会儿莱拉也跟了过来。

他们觉得又回到了家,那宽广无边的温暖的夜晚,花和大海的香味,还有那片寂静,他们像是沐浴在宜人的泉水中。

莱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威尔感觉到肩头卸下了一副重担,他一整天都扛着它,他没注意到它快要把他压垮了,但现在他感到浑身轻松。

就在这时莱拉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时他也听到了使她这么做的声音。

在离小饭馆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什么东西在尖叫。

威尔立刻朝那声音走去,他走向月光掩映下的小巷深处,莱拉跟在后面。他们拐了几个弯,来到那天早晨见过的那个石塔前的广场。

在塔底下,有二十几个孩子面向里面围成一个半圆,有的手中拿着棍子,有的在向墙下被捉住的什么东西扔石块。起初莱拉还以为那是另外一个孩子,但从圆圈里传出一声可怕的尖声号叫,那不是人的声音。孩子们也发出了尖叫,带着恐惧和仇恨。

威尔跑向那帮孩子,把一个小孩拽到一边,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穿着带条纹的T恤衫。他转过身时,莱拉看到他黑眼珠周围的一圈白。这时其他的小孩也注意到了发生的事,他们都停下来看是怎么回事。安吉莉卡和她的小弟弟也在那里,手中拿着石块。所有孩子的眼睛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们安静下来,只有那尖厉的号叫声还在继续,这时威尔和莱拉都看见了:那是一只花斑猫,它蜷曲在塔墙的下面,耳朵破了,尾巴耷拉着。是那只猫,就是威尔在森德兰大街看见的那只猫,长得像莫西,是她带领威尔发现了那个窗口。

他一看见她,就一把推开拽住的那个男孩。那个男孩被摔到地上,立刻又爬起来,他怒气冲冲,但其他的男孩都往后拉着他。威尔则早已蹲在那只猫旁边。

这会儿她躺在他的臂弯里,她躲到他胸口,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他面向那帮小孩站着,有一刹那莱拉甚至以为他的精灵终于出现了。

“你们为什么要伤害这只猫?”他质问道。他们回答不出,他们站在那儿,因为威尔的愤怒而发抖。他们呼吸沉重,紧紧抓着棍子和石头,说不出话。

这时传来安吉莉卡清晰的话音:“你们不是这儿的!你们不是喜鹊城的!你们不知道妖怪,也不知道猫。你们和我们不一样!”被威尔打倒的穿条纹T恤的那个男孩浑身发抖,准备打架。要不是威尔臂弯里的那只猫,他早就对威尔拳脚相向了,威尔也会乐意奉陪的。两人之问有一股仇恨的电流,只有暴力才能将它传导到地面。但那个男孩害怕这只猫。

“你们从哪儿来?”他轻蔑地问道。

“我们从哪儿来并不重要,如果你们害怕这只猫,我会把她带走,如果她对你们预示着厄运,那她会给我们带来好运。现在给我滚开。”有一阵威尔以为他们的仇恨会战胜恐惧,他准备着把那只猫放到地上后进行搏斗,但就在这时从那帮小孩身后传来一声轰雷般的咆哮,他们转身一看,莱拉站在那里,双手搭在一只美洲豹的肩上,那只豹子张开嘴咆哮着,尖利的牙齿闪着白光。就连认识潘特莱蒙的威尔都被吓了一跳。这对那帮小孩产生了戏剧性的效果:他们转身就逃。几秒钟后广场上已空无一人。

在他们离开之前,潘特莱蒙的一声咆哮提醒了莱拉,她抬头看了看那座塔,她看见塔顶上有人从墙垛上往下看,他不是小孩,而是个一头卷发的年轻人。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在小饭馆楼上的公寓里了。威尔找到一听炼乳,那只猫饥饿地舔着,然后又开始舔她的伤口。潘特莱蒙因为好奇也变成了猫的模样,那只花斑猫起初怀疑地竖起了身上的毛,但她很快发现,不管潘特莱蒙是什么,他不是一只真正的猫,也不构成任何威胁,于是她接下来就对他视若无睹了。

莱拉注视着威尔着迷地照顾这只猫,在她的世界里她惟一接近过的动物(除了披甲熊)是各种各样的工作动物。猫不是宠物,而是乔丹学院用来捕捉老鼠的。

“我想她的尾巴断了,”威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它会自己好起来的。我在她耳朵上涂点蜂蜜,我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它是杀菌的……”那真是一团糟。但至少她一直舔着,伤口会变得越来越干净。

“你能确定它是你看到的那只猫吗?”她问。

“哦,是的。如果他们都这么怕猫的话,这儿一定没有几只猫。她可能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们真的疯了,”莱拉说,“他们会要了她的命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孩。”“我见过。”他沉下了脸,他不愿谈这个。她明白最好别问他,更别去问真理仪。

她累极了,于是不久她就上了床,立刻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那只猫也蜷起身子睡着了,威尔端了一杯咖啡,拿着那只绿色的皮文具盒,坐在阳台上。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足够他阅读的,他想看那些东西。

那不像他想的那么多。都是信,用黑色的墨水写在航空信笺上·是他十分渴望找到的人的亲笔所书。他的手指在上面一遍遍地抚摸着,他把脸贴在信笺上,想和父亲的本质靠得更近一些。这时他开始读信。

费尔班克斯[费尔班克斯(Fairbanks),阿拉斯加中部的一座城市],阿拉斯加1985年6月19日,星期三我亲爱的——还是通常的效率和混乱的集合——所有的物资都到位了,除了那个物理学家,一个叫纳尔逊的和气的傻瓜,他还没做好把热气球升上山顶的准备——他忙着准备交通工具,而我们在这里闲得无聊。但这就意味着我有机会和一个上次认识的小伙子聊天,他叫杰克·彼得森。是个金矿工人。我在一个邋遢的酒吧里找到了他,在电视棒球赛的吵闹声中我问他关于那个奇异的地方。他不愿在那里聊——把我带到他的房间里。借着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他聊了很长时间——他自己没见过,但他曾经遇到过一个爱斯基摩人,那个爱斯基摩人遇见过。

这家伙说那是一个进入神灵世界的通道。他们知道这一点已经几百年了,据说有个卖药人曾经去过,还带回来一件什么纪念品——尽管有些人再也没回来过。不管怎样,老杰克的确有一张这个地区的地图,他还标出了那个家伙告诉他的那个东西的所在位置(以防万一:北纬69度02‘11“,西经157度12’19”,在科尔维尔河向北一两英里处的卢考特岭上)。然后我们又聊起了北极地区的其他传说——一艘无人驾驶的挪威船漂流了六十年,诸如此类。考古学家们是一支好样的队伍,他们忍耐了对纳尔逊和他的热气球的不耐烦,勤奋工作。他们都没听说过那个奇异的地方。所以,相信我,我会保守这个秘密。深爱你们俩。约翰尼。

乌米阿特,阿拉斯加1985年6月22日,星期六我亲爱的,物理学家纳尔逊——我曾把他叫做和气的傻瓜。到此为止——压根不是这种人,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他自己一定是在寻找那个奇异的地方。在费尔班克斯的停顿是他一手导演的,你信不信?他知道队里的人不会愿意等在这里,除非有一个不争的理由,比如没有交通工具,可他却亲自取消了预订的车辆。

我是偶然发现这一点的,我正要去问他到底搞什么名堂时,听到他在用无线对话机与别人通话——描述那个奇异的地方,和我知道的一样多,只不过他不知道位置。后来我请他喝酒,假装是个咋咋呼呼的大兵,老北极,喜欢高谈阔论宇宙万物。我假装用科学的局限性来引逗他——比如说你一定无法解释大脚怪的存在等等——紧紧地盯着他,然后他开口说出了那个奇异的地方——爱斯基摩人关于灵魂世界通道的传说——无形无迹——在卢考特岭附近的某个地方,你信不信,那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想一想吧。然后你就知道,他已醒悟过来了,他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但我假装毫不注意,继续跟他讲巫术和扎伊尔豹的故事,这样我希望他会把我当成一个迷信的傻大兵。不过我是对的,伊莱恩——他也在寻找它。问题是,我告不告诉他呢?深爱你们俩——约翰尼。

科尔维尔沙洲,同拉斯加1985年6月24日,星期一亲爱的——短期内我不会有机会再寄信给你了——这是我们上布鲁克斯岭之前的最后一个小镇。考古学家们为即将上山而兴奋不已。有个家伙坚信他会发现更早期的人类居住环境,比任何人猜测的都早。我问究竟有多早,为什么他如此坚信。他告诉我,他在以前某次挖掘中找到一块独角鲸的鲸牙雕刻,在那上面他发现了——碳十四——可以追溯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年代,这超出了以前的估计,真是不同寻常。如果他们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过那个奇异的地方来到这儿,那不是很奇怪吗?说到物理学家纳尔逊,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他跟我捉迷藏,暗示他晓得我清楚他知道的东西,等等。我装作是傻上校佩里,一个处于困境却并未深陷其中的大个子。但我知道他在找它,因为,尽管他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科学家,但实际上他的资金来自国防部——我知道他们使用的财务代码。还有他那个所谓的气象热气球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看了吊篮里面——有一件防辐射服,千真万确。这很奇怪,亲爱的。我会坚持我的方案,把考古学家们带到目的地后,我就自己离开几天,寻找那个奇异的地方。如果我与纳尔逊在卢考特岭不期而遇的话,我会随机应变的。

又及:真是好运气。我遇见了杰克·彼得森的朋友,爱斯基摩人马特·基加利克,杰克曾告诉我到哪儿可以找到他,但我没敢奢望他会在那儿。他告诉我苏联人也在寻找那个奇异的地方,今年早些时候他在山上遇见过一个人,他怀疑他的行为,就偷偷观察了他几天,结果他猜对了,那是一个俄罗斯间谍。他就告诉我这么多,我觉得他后来干掉了他。但他把那地方描述给我听了,那就像是空中的一个缺口,像是一个窗口,透过它你会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但那不容易发现,因为那边的世界和这边一模一样——也是石头和苔藓等等。那儿有一块高大的岩石,形状就像一头站着的熊。岩石后面大概五十步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那个窗口就在这条河的北边。杰克告诉我的位置不太准确——它更接近北纬12度,而不是11度。

祝我好运吧,亲爱的。我会从神灵世界带个纪念品给你。我永远爱你们——替我吻吻儿子——约翰尼。

威尔觉得自己的头在嗡嗡响。

他父亲描述的正是他自己在角树下发现的东西。他也发现了一个窗口——他甚至用同样一个词描述它!所以威尔的方向一定没错,那伙人一直在寻找的也正是它……所以它一定也很危险。

他父亲写那封信的时候威尔还是个婴儿。七年后,在超市的那个早晨,他认识到母亲处于危险之中,他必须保护她。在那之后的岁月里,他慢慢认识到这危险存在于她的内心,他更加要保护她。

再然后,他认识到这残酷的现实:她内心的恐惧还不是全部,的确有人在追查她——追查这些信件和消息。

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能和父亲分享这么重要的秘密,他感到由衷的高兴,约翰·佩里和他的儿子威尔各自发现了这件非同寻常的事,当他们见面时就可以谈论它,父亲会为威尔跟随他的足迹而骄傲的。

夜晚一片宁静,大海沉默着。他把信叠起来收好,然后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