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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抢夺他哥哥的王位

我举起手抚摸这小玩意,是颗由银网所缠绕的蓝色小石头,于是我将它取下。"别这样。"博瑞屈说道。这些宁静的话语比狗的嗥叫还深沉,但他的语气带着威胁和命令,使得我不得不放手,也无法询问他为何这样说。他把我这个弃儿拉扯大,如今却要将自己的未来交托在我的手中,坐在炉火前等待我的回复。我从跳跃般的火光中仔细看着他。他在我眼中曾是个不折不扣的巨人,既黝黑又具威胁性,却也是位粗鲁的保护者,而这或许是我第一次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他拥有外岛人一般的深色头发和眼睛,这点我们彼此相互呼应,但他的双眼是褐色而不是黑色的,卷胡子上方的双颊被风吹红了,看得出来他的祖先来自远方,而且肤色应该更白皙。他跛脚行走,尤其在冷天时更加明显。

据说他因制伏一头试图杀害骏骑的野猪而成为传奇,只是他不再像从前一样高大。如果我继续长高,可能在一年之内就比他高了。而他如今也不比昔日健壮,反倒有股身心健全的厚实感,让他不是因为体形而是因他阴郁的脾气和韧性在公鹿堡受人敬畏。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曾问他是否打输过。当时,他刚刚让马厩里一匹年轻气盛的种马镇静下来,而且还在安抚它。博瑞屈露齿而笑,露出像狼一般洁白的牙齿,前额的汗珠如雨般滑过双颊落在他深色的胡子里。然后,他从马厩的另一头对我说?话。"打?输?"他喘着气问,"一场搏斗在赢家产生前是不会结束的,斐兹。你只要记着这点,不论另一个对手,甚至另一匹马是怎么想。"我不禁怀疑我是否也是他必须打赢的搏斗,因为他常说我是骏骑交给他的最后任务。我的父亲因我的存在而蒙羞逊位,但却把我交给这个人,而且吩咐他要好好抚养我,或许博瑞屈认为他还没达成任务。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我谦卑地问道,只不过要如此谦逊地说出这些可真不容易。

"痊愈,"他过了片刻说道,"用时间让你自己痊愈,这是勉强不来的。"他低头看着自己把双腿伸向炉火,他的双唇微动,却并非是笑容。

"你觉得我们应该回去吗?"我催促他。

他靠回椅背上,穿着靴子的双脚在足踝处交叠,双眼凝视着炉火。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思考该如何回答,最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如果我们不回去,帝尊会认为他赢了,然后就尝试杀害惟真,至少也会无所不用其极抢夺他哥哥的王位。我对国王发过誓,而斐兹你也是。

现在,我们的国王是黠谋,但惟真是王储,我也不认为他必须空等。"?"他有其他的士兵,可都比我还有本事。"?"那能让你从自己的承诺中解脱吗?""你争执的样子真像个神父。""我根本没争执,只不过问你一个又一个问题。如果你遗弃公鹿堡,就背弃了什么?"这下子换我沉默了。我的确思念黠谋和我对他的誓言,也想念惟真诚挚的热心和对我的开放态度。我记得老切德在我略为开窍时缓缓露出的笑容,耐辛夫人和她的侍女蕾细,费德伦和浩得,甚至还有厨娘莎拉和裁缝师急惊风师傅。没有多少人对我付出关怀,却也使得这些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更加重要,就算我真的不回公鹿堡,也会深深地思念他们。但是,如同重新引燃的余烬般跃入我心头的,却是我对莫莉的回忆。有时,我不知怎么的就会跟博瑞屈提起她,而他只是点点头听我全盘托出。

当他开口时,只告诉我香蜂草蜡烛店在那酗酒的老家伙死于债务时关闭,而他的女儿则被迫搬到别镇的亲戚家。虽然他不知道是哪个镇,却深信如果我意志够坚定,就一定能找到这个地方。"在行动之前先了解你的心。"他接着补充,"如果你无法给她什么,就让她走吧!你是残废吗?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才是。但是,如果你现在就决定当个残废,你或许就无权去找她。我不认为你需要她的怜悯,因为这是个很差劲的爱情替代品。"然后他起身走远,凝视着炉火思考。

我是个残废吗?我迷失了吗?我的身体如同没调好的竖琴弦般不协调。他说得对,这次并非帝尊的意愿得逞,而是我的意愿战胜了一切。我的惟真王子仍等着继承六大公国的王位,而群山公主现在是他的妻子了。我畏惧帝尊耻笑我颤抖的双手?我能反过来耻笑他永远无法称王吗?我的心中顿时充满了狂烈的满足感。博瑞屈说得对,我不但没有迷失,还能确定让帝尊知道我赢了。

如果我战胜帝尊,难道就不能赢回莫莉吗?是什么阻挡了我们?是阿玉?但博瑞屈听说她离开公鹿堡,未婚且身无分文地投靠亲戚,那么阿玉竟然让她就这么离开,真是可恶,而我会追寻她和找到她,进而把她赢回来。发丝随风飘逸的莫莉,一身明亮红裙和斗篷的莫莉,像只红劫鸟般落落大方,双眼闪耀着光辉。对她的思念不禁令我的脊椎打颤,我也只能自顾自地微笑,接着就龇牙咧嘴般地发抖。我的全身抽搐,使得我的后脑猛然弹离床架。我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是种无言的嚎啕大哭。

姜萁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她把博瑞屈叫过来,然后他们就紧紧按住我的四肢。当博瑞屈用身体的重量努力抑制我剧烈的抖动时,我又昏了过去。

我如同浮出温暖的水面般从黑暗重返光明。深沉的羽毛床像摇篮般安抚着我,而柔软温暖的毛毯也让我觉得很安全。有好一会儿,身边的一切是如此安详平和,我沉默地躺着,感觉好极了。

"斐兹?"博瑞屈俯身对我说话。

我重返真实世界。我深知自己是个一团糟的可怜虫,像一个线丝纠缠的傀儡,或是一匹足腱严重受创的马。我已无法恢复以往的模样,而我以前的世界再也容不下我了。博瑞屈说过,怜悯是个很差劲的爱情替代品,而我不想得到任何人的怜悯。

"博瑞屈。"他把身子弯得更低。"没那么糟。"他在说谎,"现在好好休息,明天再……""你明天动身前往公鹿堡。"我对博瑞屈说。

他皱着眉头,"慢慢来。给你自己几天的时间复原,然后我们……""不。"我缓慢吃力地坐起身,用尽所有力气开口。"我决定了。明天你回公鹿堡,人们和动物都在那里等你,他们需要你。那儿是你的家和你的世界,但不再是我的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