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半兽人从塔中逃了出来,高大的夏格拉追了出来,他的手臂很长,奔跑的时候会垂到地面;不过,他有一只手似乎不能动弹,上面还沾满了血液,另一只手则是抱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袱。山姆躲在暗处,藉着黯淡的红光趁他经过时看了他一眼:夏格拉的脸似乎被利爪抓伤,上面全都是鲜血;他的血盆大口中不断冒出唾液,像是野兽一样的大吼。
就在山姆面前,夏格拉在平台上拼命奔跑,追杀史那加,对方一路闪躲,最后冲进塔楼之中。夏格拉在门口停了下来,山姆注意到他不停地喘气,左手虚弱摆动着。他把包袱放到地板上,用右手拿出一柄细长的红色小刀,对着上面吐了口口水。他走到塔楼边,对着外面大喊了几声,但却没有丝毫回应。
突然间,正当夏格拉靠着矮墙打量着底下的广场时,山姆惊讶地发现有一具尸体开始移动。他缓缓地往前爬,接着伸出手,抓住那包袱──他踉跄地站了起来,在另外一只手中握着一柄底部折断的长矛,他瞄准目标,准备奋力一刺。就在那一瞬间,他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疼痛或是愤怒;夏格拉立刻像蛇一般敏捷地闪到一边,反转过身,一刀刺进敌人的咽喉。
“逮到你了吧,哥巴葛!”他大喊着:“还没死透吗?哼,我可是有始有终的!”他一脚把敌人踹开,开始在对方的尸体上又砍又踩,发泄那野蛮的怒气。最后,他终于满意了,抬起头发出野兽般的狂嚎;接着,他舔舔刀子,用牙齿将它咬住,拿起包袱蹒跚地走向楼梯。
山姆不及多想,他或许可以溜出去,但多半会被对方发现,他也不可能和这个半兽人一直玩捉迷藏,他只有一个选择。他跳了出去,大吼一声面对夏格拉!他不再握着魔戒,但魔戒依旧在他身上,那股隐藏的黑暗力量并没有消失,光是这样就足以让魔多的奴隶低头;况且,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拿着刺针。宝剑所发出的光芒,毫不留情的刺痛了半兽人的眼睛,这种带着精灵力量的东西是半兽人最可怕的梦魇,夏格拉不可能一面对抗他,一面还拿着宝物。他低吼着弯下腰,露出口中的獠牙,然后,再一次的,他和所有的半兽人一样躲向一旁,用那包袱当作盾牌兼武器,狠狠地打中敌人的面孔。山姆脚步一个踉跄,在他来得及站稳之前,夏格拉就冲进了楼梯间。
山姆咒骂着追了进去,但他没有追多远。很快的,他就想起了佛罗多,还有另外一名闯进塔楼里面的半兽人,这又是个两难的选择,而且他还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考虑。如果夏格拉逃了出去,他很快就会找到帮手跑回来;但如果山姆去追他,另外一名半兽人可能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而且,山姆可能根本追不上夏格拉,或是被他所杀。他很快地转过身,继续往楼上跑。“我想这次可能又错了,”他叹气道:“但不论如何,我都必须先上去,管它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此时的夏格拉已经冲出了楼梯,背着宝贝的包袱来到了广场上。如果山姆发现了他,预知到他这一逃会让同伴们多么难过,山姆可能拼了命也要追上他,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他小心地打开塔楼的门,走了进去,门内一片黑暗,不过,很快的,他的双眼就发现了右手边的微光。那是从一个通往另一道楼梯的入口所透出来的,那道楼梯又窄又暗,看起来似乎是沿着墙壁内部往上走,上面某处有支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芒。
山姆悄无声息地开始往上爬,他走到了那闪动不已的火把旁,火把插在他左手边的门上,面对着向西的一面窗户,这就是他和佛罗多之前,在外面所看到的许多红眼之一。山姆飞快走过门口,急忙来到二楼,担心随时都会遭到攻击,或是被无声无息的手从后勒住。接着,他又来到另一扇门、另一支火把前,这次窗户所面对的是东边,他人大概已经来到塔楼中段了。这扇门是开着的,外面的走道除了室外射入的微弱红光外,别无任何的照明,不过,阶梯不再往上爬了。两边都有一扇矮门,但也都紧闭着,还上了锁,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
“死路,”山姆嘀咕着:“我爬了这么久!这里应该不是塔顶,我现在该怎么办?”他又跑回底下一层,试着打开那边的门,却徒劳无功。他又跑了上去,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前滴落下来,他连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但时间却毫不留情地流逝,而他束手无策,想不出任何办法来。他完全无力分神去想夏格拉、史那加或是其他的半兽人,他只想要找到主人,只想要再看看他、再碰碰他。
最后,他只得又累又无助地坐了下来,双手捧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吓人。当他抵达时,已经烧了很久的火把,这时火焰摇晃了几下,也跟着熄灭了,他觉得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最后,由于这前功尽弃的挫折感,万念俱灰的山姆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口唱出了歌声。
他的声音在这黑暗、冰冷的塔中听来十分虚弱,同时还不停地颤抖。这是一名绝望、疲倦的小哈比人,没有任何半兽人听到这声音还会误认他是精灵战士。他呢喃着夏尔的儿歌、比尔博的诗句,故乡的情景一幕幕掠过他眼前;接着,他突然间觉得身体内有股新的力量苏醒了,他变得中气十足,从他脑中冒出的字句,自动填入这简单的曲调中:西方大地阳光下,春天繁盛百花开,树茂水流如盛夏,百鸟欢鸣齐飞来。
万里无云夜空蓝,摇曳生姿柏树旁,精灵星辰如白钻,茂密枝叶闪星光。
千里跋涉终停步,黑暗气息将我隔。
参天高塔未能覆,伟峨众山无法遮,万影群舞日仍炽,星光闪耀永不逝,此刻奋起仍未迟,鼓起余勇趁此时。
“参天高塔未能覆……”他再度开始唱道,但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应他的歌声,但这时又什么都听不见了。没错,他可以听见某个声音,但那不是人声,而是脚步声。上面的走道有一扇门打开了,门枢发出转动的声音。山姆弯身仔细听着,那门喀达一声关了起来,一个刺耳的半兽人声音传了过来。
“喂!上面那个,你这个死老鼠!不要再叫了,不然老子就要对付你了。你听见了吗?”没人回答。
“好吧,”史那加低吼着:“反正我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门枢再度发出转动的声音,山姆跑到门廊边,这次终于发现门廊中传来了一丝火光,一名半兽人走出外面,他似乎带着一具梯子。山姆突然间明白了:最上面的房间,必须透过天花板上的陷板门才能打开。史那加把梯子往上一戳,稳住两边,接着就爬了进去。山姆听见他拉开门闩的声音,然后,那刺耳的声音又开始了。
“你不好好安静躺着,到时就完蛋了!我猜你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不想要现在就开始乐一乐,最好闭上你那张嘴,懂了吗?这是一点教训!”接着是听起来像是鞭子甩动的声音。
山姆胸中的怒火立刻爆发。他跳了出去,像是野猫一样敏捷地攀上楼梯。他的脑袋从一个圆形大房间的地板上伸了出来,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红色的油灯,西边的窗户又高又暗,但有一个半兽人的身影站在旁边。对方又再度举起鞭子,但这一鞭再也无法落下。
山姆大喊一声冲了出去,手中紧握着宝剑刺针;半兽人猛地转过身,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山姆就一剑将他持鞭的手砍了下来。半兽人因为痛苦和恐惧开始狂嚎,但还是本能地朝向敌人冲去。山姆的第二剑完全没砍中目标,他自己也因为对方的冲撞而抱着对方连连后退,最后摔倒在地上,对方却也被他绊了个脚步踉跄。在山姆来得及站起来之前,他就听到一声惨叫和轰然巨响。原来,半兽人在慌张狂乱的状态中竟一个不小心从陷板门跌了下去。山姆没有时间管他,立刻跑向躺在地板上的那人──那正是佛罗多。
他浑身未着寸缕,神智不清地躺在一堆烂布上。他举着手臂挡住头,身侧有道火红的鞭痕。
“佛罗多!亲爱的佛罗多先生!”山姆大喊着,泪水让他眼前一片模糊。“我是山姆,我来了!”他扶起主人,紧拥着他,佛罗多睁开了眼睛。
“我还在作梦吗?”他呢喃着:“其他的梦都好恐怖!”“主人,你不是在作梦,”山姆说:“这是真的!是我,我来救你了!”“我真不敢相信!”佛罗多紧抱着他说:“原来还是个拿着鞭子的半兽人,现在却变成了山姆!那我刚刚听到的歌声不是梦罗?我还试着回答!那是你吗?”“是我,佛罗多先生,我差一点点就完全放弃了,我一直找不到你啊……”“好啦,山姆,亲爱的山姆,你已经找到我了!”佛罗多说。然后,他闭上眼,满足地躺在山姆的臂弯里,彷佛是做噩梦的小孩,终于可以躲到父母怀里一样。
山姆觉得他可以一辈子都坐在这边看着主人,但他并不能这么做,光是找到主人还不够,他还必须要试着救他出去。他亲吻了佛罗多的前额。“乖!佛罗多先生,快醒来!”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放轻松,听起来像是在夏尔早晨叫唤主人起床的样子。
佛罗多叹了一口气,坐直身。“我们在哪里?我怎么到这边来的?”他问道。
“等我们逃出去之后再说吧,佛罗多先生,”山姆说:“你在高塔的最上面,就是在半兽人抓到你之前,我们从很远地方看到的建筑。我根本已经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了,我想大概至少有一天了吧。”“只有一天?”佛罗多说:“我感觉好像过了好几个星期,有机会你一定得好好告诉我。有个东西打中我,然后我就开始做起噩梦,醒过来却发现现实变得更糟糕,我的身边全都是半兽人。我想他们把某种辛辣的饮料倒进我嘴里,我的思绪变得比较清楚,但全身还是又痛又累。他们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剥了下来,然后有两个壮硕的家伙跑来审问我,一直不停地问,他们还边玩弄着小刀,最后我都快发疯了!我永远忘不了他们的爪子和眼神。”“佛罗多先生,你越说就越忘不了,”山姆说:“如果我们不想要再看见他们,我们最好赶快离开。你走得动吗?”“还好,我走得动。”佛罗多缓缓爬起来。“山姆,我没受伤,只是觉得非常非常累。对了,我这边还有点痛!”他指着左肩上方的脖子处。他站了起来,在山姆眼中,他浑身发红,看起来让人十分担心。
他来回走了几次,“好多了!”他说,精神也稍稍提振了一些。“只有我一个人、或是有守卫在旁边的时候,我动也不敢动;后来,吼叫和打斗就开始了,我想,是那两个壮硕的家伙彼此起了争执,应该是和我身上带的东西有关。我害怕得躺在那边不敢动弹,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这样更让人害怕。”“没错,看起来他们似乎起了争执,”山姆说:“这个地方恐怕有好几百个那种恐怖的家伙。对山姆来说可真是太困难了一点。不过,幸好他们全都替我把辛苦的部分完成了,将对方杀了个精光,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有机会可以做首歌来纪念一下。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佛罗多先生,你可不能就这样光着屁股走出去啊!”“山姆,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佛罗多说:“我身上的所有东西。你明白吗?所有东西!”他再度低着头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彷佛他自己所说的话,才让他明白这事态到底有多严重,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山姆,我的任务失败了,即使我们可以逃出去,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只有精灵能离开这一切,远离中土世界,到海的另一边去;最后,可能连海都无法阻挡魔影的扩张。”“不,其实不是每样东西,佛罗多先生,你的任务没有失败,至少暂时还没有。佛罗多先生,请你见谅,是我拿走的,我替你好好保管着──它就挂在我的脖子上,而且它还好沉重!”山姆拨弄着挂在练子上的魔戒。“但我想你一定得把它收回去了!”到了这个地步,山姆实在不想把魔戒还给主人,让他再承受这重担。
“在你手上?”佛罗多吃惊地说:“你把它带来了?山姆,你真是太棒了!”然后,他的语气很快改变了。“把它给我!”他大喊一声,颤抖着伸出手。“立刻把它给我!它不是你的!”“好嘛!佛罗多先生,”山姆吃惊地说:“拿去!”他慢慢地掏出魔戒,将练子绕过头。“可是,你现在人在魔多,等你走出去的时候,就会看见火焰山脉了。魔戒会变得很危险,非常沉重。如果这对你来说承受不了,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不,不行!”佛罗多一把将魔戒从山姆手中抢走。“你,你不行,你这个小偷!”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山姆,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接着,他一手抓着魔戒,脸上却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呆滞表情,他眼前的迷雾似乎消退了。佛罗多揉捏着疼痛的眉心,刚刚他眼前的景象实在太恐怖了,让他惊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山姆幻化成另一只贪婪的半兽人,虎视眈眈地拿着他的宝物。现在,那幻象已经消失了,山姆跪在他面前,脸上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主人的态度让他比被刀砍还要痛苦。”“喔,山姆!”佛罗多大喊一声。“我刚刚说了什么?我做了什么?请原谅我,在你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竟然这样!那是魔戒的力量,我真希望它根本没有被发现!山姆,别管我了,我必须背负这重担直到最后。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你无法阻止我走向一切的末日。”“没关系的,佛罗多先生,”山姆擦着眼泪道:“我明白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还是忍不住哇!我是来救你出去的。马上,好吗?不过,你必须先弄到一些衣服和装备,然后还得要有些食物。衣服会是最简单可以弄到的。由于我们人在魔多,最好穿得和这里的人一样,不过,我们也没有多少选择,不是吗?佛罗多先生,你恐怕必须要穿半兽人的衣服了,我也一样。如果我们要一起走,最好得穿一样才行。先把这披上!”山姆解开灰斗篷,将它披在佛罗多的肩膀上,然后,他卸下背包,将它放在地板上。他拔出刺针,现在,剑刃上几乎没有什么蓝光。“我都忘了这个了,佛罗多先生!”他说。“不,他们没有拿走所有的东西!如果你还记得,你把女皇的玻璃管和刺针借给了我,我都还带在身上。佛罗多先生,请把它们再借给我一段时间,我必须去看看能找到些什么。你留在这边,四处走一走,活络一下筋骨。我很快就会来,应该不用走太远就可以找到的。”“山姆,要小心!”佛罗多说:“动作要快!或许还有半兽人躲了起来!”“我得要冒这个险才行,”山姆说。他打开陷板门,爬了下去。不久之后,他又探出头来,丢上来一柄小刀。
“这应该可以派得上用场,”他说:“刚刚打你的那家伙已经死了,看来他摔断了脖子。佛罗多先生,如果你还有力气,我建议你把梯子收上来,在我喊出口令之前,你绝对不要把梯子放下来。口令就用伊尔碧绿丝好了,这是精灵的用语,半兽人不会这样说的!”※※※佛罗多坐了一阵子,打了个寒颤,许多恐怖念头在他脑中跑来跑去。然后,他披着灰斗篷站了起来,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他只好来来回回地走动,试图看清楚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恐惧让这段时间感觉起来有好几小时,但实际上山姆的声音不久之后就从下面传了上来:伊尔碧绿丝、伊尔碧绿丝!佛罗多把梯子放下去。山姆气喘吁吁地爬上来,头上顶着一个大包袱,他让那些东西轰的一声掉到地上。
“快点,佛罗多先生!”他说:“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尺寸够小、我们可以穿的衣服,看来我们得将就一点了,但动作必须快点。我没有遇到任何活人、也没看到任何迹象,虽然我不能解释,但是我就是有种感觉──好像会飞的黑骑士就在附近,在上空的一片黑暗中。”他打开包袱,佛罗多强忍住恶心打量着里面的东西,但他其实别无选择:他得要穿上这些东西,再不然就得光着屁股到处跑。里面是用某种肮脏兽皮做的,毛绒绒的裤子,以及一件肮脏的皮上衣。他套上这些衣服,在衣服外面还有一件对半兽人来说有点太短的结实环甲,但对佛罗多来说却太长也太重了;他接着绑上腰带,腰带上还有一柄宽刃的短剑。山姆也扛来了几个半兽人的头盔,其中一件相当适合佛罗多的头型。那是顶嵌着铁环的黑帽子,铁箍上还画了红色的的邪眼,底下则是突出的,类似鹰嘴的护鼻。
“魔窟的装备,哥巴葛的东西比较合身,也做得比较好,”山姆说:“但我想在经过这边的骚动之后,带着魔窟的徽记在这里到处走动并不安全。好啦,佛罗多先生,你看!请容我大胆说一句:很逼真的小半兽人哪!如果你可以戴上面具、把手臂弄长、弄出一双弯腿来,就真的天衣无缝啦!这应该可以隐藏掉一些破绽,”他将一件宽大的黑斗篷披在佛罗多的肩膀上。“好啦!我们走的时候,你可以再背一面盾牌。”“山姆,那你呢?”佛罗多说:“我们不是要穿成对吗?”“佛罗多先生,我刚刚考虑了一下,”山姆说:“我最好不要把任何东西留下来,当然更不可以把它们弄坏,我也不可能在外面套那么多的盔甲,对吧?我得要伪装一下才行。”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折起精灵斗篷,它的尺寸变成了不起眼的一小团,然后,他将斗篷收进地上的背包里面。接着,他站起来,背起背包,戴上半兽人的头盔,然后也披上一件类似的黑斗篷。“好啦!”他说:“现在我们看起来够接近了,该出发了!”“山姆,我不可能从头跑到尾,”佛罗多笑着说:“我希望你已经打听好路上的旅店在哪里了;另外,你忘记了食物和饮水?”“天哪!我还真的忘记了!”山姆说,他吹了声口哨。“呼,佛罗多先生,你这一说我才觉得又渴又饿!我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光是忙着要找你,我都忘记了。让我想想!我上次检查的时候,我还有不少的精灵干粮,而且加上法拉墨将军给我们的食物,我们至少还可以节省一点走几个礼拜。不过,水已经完全喝光了。就算还有剩下来,也绝对不可能够两个人喝。半兽人难道不吃也不喝吗?还是他们靠着这恶臭的空气和毒液就可以活下来?”“不,山姆,他们会吃会喝。孕育他们的魔影只会模仿、不会创造,它不可能变出完全属于它的东西。我不认为它将生命赐给了半兽人,它只是扭曲、改造他们,如果他们想要活下来,必须和其他的生物一样吃东西。如果他们只能找到臭水和臭肉,那他们也得吃,但说剧毒就太夸张了。他们喂我吃过一些东西,所以我的状况比你要好,但我猜这里某处应该还有吃的和喝的。”“可是我们没时间去找了,”山姆说。
“嗯,其实状况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佛罗多说:“你不在的时候,我的运气还不错,他们的确没有拿走所有的东西,我在地板上的破布堆里面找到了吃的东西。他们当然搜过那包包,不过,我猜他们一定不喜欢兰巴斯的样子和味道,可能比咕鲁还要严重。这些精灵干粮被丢得到处都是,有些还被踩碎了,不过,我还是把它们都收起来了。食物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少,但他们拿走了所有法拉墨给的东西,也割破了我的水壶。”“好啦,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山姆说:“我们已经找到足够撑一下子的东西了,但饮水的问题会很麻烦的。佛罗多先生,算了啦,我们赶快出发了!不然,到时就算找到一整池的水也没用了!”“山姆,你得先喝点水再走,”佛罗多说:“这点我可不退让。来,吃掉这精灵干粮、喝掉你水壶里的水!反正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希望,担心明天也没啥用,或许根本不会有明天。”※※※最后,他们终于出发了。两人小心地爬下梯子,山姆接着将梯子放在半兽人尸体旁边的走廊上。楼梯间相当黑暗,但他在屋顶平台上仍可以看见远方的山脉,只不过,这时火山似乎渐渐稳定下来,只剩下慵懒的暗红色。他们捡起两面盾牌,当作最后的道具,接着就继续前进。
两人缓缓步下极陡的楼梯,背后那个他们再度相聚的房间,相形之下变得相当温暖。他们又再度来到堡垒中,这里连墙壁都充满了恐惧的气息;或许西力斯昂哥塔中的人都死光了,但那种邪恶和威胁感并没有丝毫减少。
最后,他们来到了通往广场的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即使从这个距离,他们也可以感觉到门口监视者虎视眈眈的眼光。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越满地半兽人的尸体,觉得每一步都变得更加沉重,每多走一步,就是对意志和四肢的严重考验。
佛罗多已经没有力气再经历这样的搏斗。他坐了下来。“山姆,我走不动了!”他呢喃着:“我要昏倒了,我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知道,佛罗多先生。撑住!是那扇门,门上有些古怪。但我走得进来,这次也一定能踏出去。这次总不可能比上次更危险。来吧!”山姆再度拿出凯兰崔尔赐给他们的星光瓶,彷佛是为了奖赏他的付出和努力,以及保护这两位哈比人,洁白的星光如同耀目的闪电一般洒满整个广场,但两名监视者依旧不为所动。
“姬尔松耐尔!伊尔碧绿丝!”不知道为什么,山姆突然间想起在夏尔遇到的精灵,以及驱赶走黑骑士的歌声。
“Aiyaelenionancalima”佛罗多也跟着大喊。
监视者的抵抗如同丝线一般突然断裂了,山姆和佛罗多踉跄地冲出去;然后,他们拔腿飞奔,想要尽快躲开那死气沉沉的大门和雕像恐怖的视线。接着,身后传来破裂的声音,拱门的地基差点就砸中他们,整面墙垮了下来,化成一堆废墟。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间逃了出来,警钟响起,监视者发出刺耳的尖叫,黑暗的高空传来了回应,从墨黑的天空中冲出一只长着翅膀的怪兽,凄厉的嚎叫撕裂了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