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伊吉司虽然紧闭嘴巴,尽量忍耐,但还是连同岔到的气一起把午餐所吃的东西全部吐到地上。神智已经不清的他,还在烦恼自己把藏书馆的地板弄脏了;撇开对不住杰洛叔叔不说,他更是无法原谅自己。
但是现实的问题还在后头,杰洛叔叔外出,虽然藏书馆的门锁住,不过,和杰洛原本就很熟的他,很清楚备用钥匙藏在哪里。若是在平时,他当然绝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暴露出收藏钥匙的地方,但是现在的情势实在太紧急。
欧伊吉司在藏书馆的四周绕了几圈,最后在那些穷追不舍的少年目睹下,将藏书馆入口可以转动的柱石掀动,抓起钥匙,并在少年们抓住他之前,成功地打开门,滑进馆内。
出生以来就不曾快速冲剌,而且平日连简单的跑跳都几乎没有的欧伊吉司,这回快速奔跑之后突然停下来,当然是全身虚脱;膝盖一放松,就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了。虽然努力控制身体的抖动,喉咙里还是一直持续干呕,即使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了,但黏稠的唾液和胃液却还是不断地涌到嘴巴里。
虽然确信现在已经比较安全了,但欧伊吉司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出来!还不滚出来!”“难道你以为躲在里面,就可以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不马上出来的话,就把门砸碎啦!”这一刹那,欧伊吉司用害怕的声音,发出哀号似的叫声。
“不……不行!”藏书馆是欧伊吉司最钟爱的地方,即使门扉上有一点小瑕疵,他也不容许,但他有能力阻止门被破坏吗?“不行?那么马上从他妈的藏书馆还是垃圾桶里面滚出来!”“你这个没胆的家伙,一被追打,就像松鼠那样一溜烟躲进鼠洞!”“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的话,你就知道完蛋啦!”皮库斯恐吓似地把门扉踢得吱吱嘎响。他们所熟知的欧伊吉司,是个到这种程度就会自动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并且终究会屈服的小孩。而且他们正在发火,其中又以刚刚被欧伊吉司在肚子上揍了一拳的皮库斯最为愤怒。实际上,这时候皮库斯才不管欧伊吉司是要屈服,还是要求他原谅,反正他非得踹他踹到心中的怒火平息为止。
当他们暂时停止踹门,从门内传出嗫嚅的声音说:“这里……不是垃圾桶,也不是鼠洞。”“什……么呀?•;”因为他们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刚才在激动之下咒骂了些什么话,所以一时之间并不了解欧伊吉司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们要辱骂我没关系,但是这个地方保存了月岛的所有记忆啊,关于你们的父母,或者再上去的祖父母,全部在这里,你们怎么可以乱说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呢?”欧伊吉司的声音刚开始还微微发抖,但慢慢变得沉着,反而使得愤怒的少年们有些不知所措。
“那不如打我吧,也不要说那种话。”欧伊吉司站在通往阁楼的梯子上张望著,在这里等待人们翻阅的书有数百、数千册之多……但是像自己这样不成才又愚蠢的小不点儿,连对抗那些小孩的力量也没有的懦弱胆小鬼,即使把这些书全看完,又有什么用呢。
干呕又再度来袭,但是欧伊吉司已经做好准备;即使会被那些少年打死,他也无法再躲在里面听任他们侮辱。只要自己还活著,就不能让书塔的崇高地位被践踏。
这一瞬间,欧伊吉司不再把书当成一般事物,而是像看待月女王般地将之神格化了,这也许是因为欧伊吉司这孩子一直都没有其他依恋的处所吧。
“我会出去的,等我。”啪嘎啪嘎,门在移动,然后啪地一声就打开了;欧伊吉司一点也不迟疑,走出来,关起门后再上锁,并且想将钥匙塞进较宽的门缝里,表现出不再躲回去的决心。
但是那一瞬间,卡雷却动起了邪恶的念头,算计著如何戏弄毫无抵抗能力的欧伊吉司。除了殴打还有更好玩的事,于是他抓住欧伊吉司的手臂,反转到身后,对著其他少年大叫:“喂,不想进去吗?”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欧伊吉司想要揪住已放掉的钥匙,但少年们已先一步打开门,直往藏书馆里面冲,并且打翻了放在桌上的烛台。已经熄火的蜡烛滚落到地上。当欧伊吉司被少年们推扯而与椅子相撞跌倒时,其他的少年们则愤怒地踢著四周的杂物。
“为什么这么暗?”“这扇窗户要怎么开啊?”他们从未到过藏书馆,全然不知这地方的构造与设计。藏书馆内有很多达夫南以前看到就赞叹不已的自动设备,譬如说可以同时开关的窗户——而这也可以证明藏书馆的确是伊利欧斯祭司设计的;去年冬天,达夫南在伊索蕾家中看到的自动门装置,也是利用相同的原理。
“既然叫作藏书馆,那书在哪里呀?”“这里就有一本。”有一个少年捏起了摊开在桌上的书的一角,就像是抓住老鼠的尾巴一样甩动;说时迟那时快,书本的一页唰地被撕下了。
“住手!”那是杰洛出门前所读的书。欧伊吉司怀著必死的决心站起来阻止,马上就被其他的少年挡下了。皮库斯以不屑的语气抛出一句话:“到这里来,轮到我了。”那以后发生的事,欧伊吉司就记不清楚了,在他被皮库斯殴打的同时,其他的少年则将原来就不怎么整齐的藏书馆弄得更是乱七八糟。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杰洛等一下回来会看到这场面,反正只要把全部的过错都推到欧伊吉司头上就好了。虽然他们也知道,杰洛比谁都清楚欧伊吉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只要好好威胁欧伊吉司,他随时都会出来顶罪。他一直都很容易屈服,会依照他们的指示去做。
到时候要怎么说呢,就说欧伊吉司躲在藏书馆里戏弄他们,他们一气之下进入藏书馆打起架来好了……况且他们背后还有很强的靠山,因为是艾基文要他们欺负欧伊吉司,来刺激达夫南的,而且也得到艾基文的父亲斐尔勒仕修道士的默许。
更进一步说,就是他们所景仰的斐尔勒仕修道士打算利用这件事,打击达夫南。他们执行这件任务,不仅可以消一消积压的火气,又有乐子可以消遣,真可说是一箭双雕。
“喂,这里有梯子,看来书大概都在楼上……”听到这话时,卡雷笑得很邪恶。
“地鼠小子要上天堂的梯子啊。”一听到卡雷的话,里寇斯看了虚弱的欧伊吉司一眼。欧伊吉司在皮库斯的殴打下,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看到他那软弱的模样,里寇斯就突然生起了想要抓几本书往他脸上砸的欲望。
“上去看看吧。”从被遗忘的墓地出来,走了二十多步之后,杰洛突然停下脚步,耸了耸肩膀,抬头看著天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很怪的话:“今天也未免太过晴朗了吧。”“嗯?”太阳已渐渐地下山了,与其说是晴朗倒更像是冷飕飕的天气。达夫南与杰洛并肩仰望天空之后,当杰洛又再度迈开脚步时,达夫南也跟了上去。
虽然杰洛刚才说的那句话好像没什么特别含意,但奇怪的是,那句话却像来历不明的不安火苗般,老是铭记在心,而且熊熊地燃烧起来。达夫南为此感到很是诧异,脚步也渐渐变快。他好几次抢先走在杰洛前方,等到他停下来等对方时,杰洛又再一次停下脚步,并且用两手捧住脸颊。
“好奇怪的感觉呀。”这时达夫南突然想起来,自己对于即将碰到的重大事件,总是会有预感。
“或许有什么坏事要发生……您有感觉吗?”杰洛露出模棱两可的表情,看著达夫南说:“你也有感觉到什么吗?”“没有,我……只是以前要碰到什么之前,就会产生奇怪的感觉,叔叔也有这种预感吗?”杰洛端详了达夫南好一阵子,一动也不动,就像是背向阳光站立而映红的石像一般。
不一会儿,杰洛在急促的呼吸声伴随下,发出僵硬的声音说:“最近这几年来……对了,自从那次事件以后……这是我头一次又再度感受到这种感觉。你说的那现象,在月岛上叫‘用第三只眼看‘,而这种能力特别强的人,当然就叫‘第三只眼的拥有者‘.现今在月岛上,只有一人拥有那样的称号,就是培特莱祭司,但她也不是能够感知到所有的未来事物,而普通一般人也不是就完全都感知不到。如果是与自己的一生有紧要关系的不幸即将发生,据说不论是谁,即使是目光非常模糊的第三只眼睛,也会豁然清楚。我本来在那方面还蛮迟钝的,就只有那次……但伊利欧斯死了以后,就再也不能感知到那种气氛……然而现在,这次又会是什么呢?”杰洛再度迈开步伐,而且比达夫南还要快很多。他一面走著,一面低声自言自语:“第三只眼看到的都只是不幸事件……”当他们快要走完北边的山坡时,已经几乎是用奔跑的了。
熟悉的景物咻咻地快速通过,就在前面,有一个人迎面跑了过来,然后停下来笔直站立,之后又有两个人、三个人停下来,其中有一个焦急地朝著他们跑过来;当那个人接近时,气喘吁吁的声音也跟著传来:“您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呀!快回藏书馆去吧!”杰洛也同样高声地问话,让达夫南吓了一大跳。
“什么事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那人似乎连回答都觉得浪费,只是呼呼地快速摇头,就跟著跑下山坡了。
杰洛与达夫南一口气跑下了北边的山坡,又飞奔上东边的斜坡。当他们愈来愈靠近藏书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闻到了味道。
那是东西在燃烧的味道。
杰洛不能称得上是敏捷轻巧,但此时却用不可能的速度,快步地急奔。眼前一阵黑烟从绿油油的树干之间,像无法挽回的罪恶般往上升;那黑烟不是愈变愈淡,而是变成更深的玄黑色。不一会儿,两人眼前就出现十多个人,还有看到那冒著黑烟的……藏书馆。
“啊啊……!”这惊叹声听来有些怪异,听不出究竟是感慨还是叹息,或者只是风啸声吧,还是一切都已结束的喊叫声……在他们面前,藏书馆正在燃烧,下面的墙壁已经烧黑,火红的火舌正慢慢侵吞三楼窗户边。虽然藏书馆当初因为不得已而用木材建造,但却是杰洛以一人之力,花了很长的时间,苦心完成的书之塔。而这塔如今却正在无力地崩解。
在那里面存放有被遗忘的月岛历史,在大陆都找不到的稀有珍本,如今都无一幸免地全数化为灰烬。从那被火烧穿的墙壁滚落下来的焦黑皮革书皮,封面下原有的书页已化成灰烬,只留下无用的书壳……那藏书馆里,有多少书籍正被痛苦地燃烧著呢?在杰洛眼里,那些书就像正在哀嚎的小孩。达夫南立刻了解到事态严重,随即抓住杰洛的手臂。目前人们只能用铁桶装水和沙子救火,而且没有任何一位祭司大人赶到。然而,火势已到了不是洒几桶水就可以灭掉的程度,人们全都束手观望,等待看哪一位祭司会先来到,这时如果杰洛想要跳进火场去抢救书籍,恐怕根本没有人可以保障他的安全。
达夫南牢牢地抓住杰洛颤抖的手臂,转身面向杰洛,正视著不断用力摇头的他。这时要是有伊索蕾在场也好!祭司们为什么都没出现!杰洛想要试著甩掉达夫南,但没有成功,后来他索性拖著被抓住的手臂,朝藏书馆走去。原本聚在藏书馆前面的人群,纷纷退开几步,让他们过去。达夫南在大约距离藏书馆十公尺处,就开始继续竭尽全力地阻止杰洛,不过杰洛再走了几步之后就停了下来。看来杰洛也同样正用尽最大的努力克制自己。火舌继续窜升,令人心疼又珍贵的书被火焰无情吞噬,杰洛想对人们陈述的那些月岛的秘密也一起跟著消失。
现在的达夫南以为只要阻止杰洛就好,于是劝阻说:“杰洛叔叔,祭司们来了就可以灭火,所以拜托……”但就在那一刹那,人群中的其中一人说出了相当具有冲击性的话。
“那里面好像有小孩子!不是有一个小孩跑到那里去念书了吗?”“!”达夫南突然觉得脑袋里全都空了,欧伊吉司!和他约好的事为什么都忘了呢?达夫南顾不得劝阻杰洛,自己不自觉地冲向藏书馆。但这次轮到杰洛紧抓著达夫南的手臂,然后用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度外的语气问道:“达夫南,是真的吗?”“……”达夫南虽然不忍心开口回答,眼神却已经完全吐露出实情。
“欧伊吉司在里面吗?”“……”“原来是真的。”杰洛突然放掉达夫南的手臂,大步向藏书馆走去,用任谁也无法抗拒的命令口气大声说道:“无论是谁,都别跟我进去,你们全听到了吗?无论是谁都别让他跟我进去啊!”不久,杰洛就从达夫南的视线中消失,只留下已烧得焦黑的废墟。人们回过神来,紧紧抓住硬要跟进去的达夫南,使他除了对著藏书馆放声大叫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请回来啊!杰洛叔叔!拜托请回来啊!”同时脑海里还回荡著另一种声音:让欧伊吉司独自一个人,忘记约定是我的错啊!我和他约好了,自己竟然忘得一干二净!突然,泪水奔流而下,混合著黑色的烟尘,顿时变成两道黑色的泪痕;身体也不断地颤抖,继续无力地喊叫:回来啊,别再进去,请回来!戴斯弗伊娜祭司、默勒费乌斯祭司,还有泰斯摩弗洛斯祭司急忙赶到时,藏书馆周围聚集的人群已增加近五倍。戴斯弗伊娜早已听说情况严重,因此带来了最强的咒语,其余两位祭司则在一旁辅助她。他们花了十多分钟背诵咒语,召来了巨大的水柱,很快就浇熄了藏书馆的火。
火熄之后留下的木骨架相当怵目惊心,就连祭司们也只能无言地凝视著已变成焦黑废墟的藏书馆,根本没有人敢自告奋勇去看看杰洛与欧伊吉司是生是死。
戴斯弗伊娜祭司走到达夫南身边,站在迎风处的达夫南,脸上早已被焦黑的烟尘弄得乱七八糟,虽然已不再流泪,但曾经流过的泪痕却依然清楚可见。
不待戴斯弗伊娜祭司开口,达夫南便先说道:“请准许我进里面去。”戴斯弗伊娜祭司没说话,只是摇头,但被众人放开的达夫南仍再次坚决地对戴斯弗伊娜祭司说:“我要去弥补我的过错,即使月女王不愿保佑,我还是要进去,一定要进去才行。”之后便快速地通过戴斯弗伊娜祭司身边。这时,戴斯弗伊娜祭司和默勒费乌斯祭司互相交换了眼色,默勒费乌斯祭司便靠近达夫南,出乎众人意料地将手上握著的“感知之权杖”交给达夫南。达夫南点头表示道谢之后,就往藏书馆被熏黑的入口走去。
藏书馆的门扉已烧坏了一大半,颤巍巍地撑在墙壁上的空隙之间。达夫南拔出奈武普利温借给他的剑,没有挥几下,门立刻就碎掉了;门倒下的同时,黑炭的灰尘再度扑满达夫南全身。
达夫南往里面走进去。
一楼房间的天花板有一半以上呈现崩塌下陷的状态,抬头往上看,原来堆放著书的圆柱形墙壁,有些部分被烧成了坑洞,而尖塔的天花板则完全被烧穿,可以望见阴霾天空的一角。
虽然里面很黑暗,不过“感知之权杖”似乎知道该寻找何物般,发出明亮的光芒。这权杖本来就是用来帮忙寻找东西,但还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只是在这时刻,所有事情对达夫南来说都相当紧急。他的脚步移向权杖光芒指示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发现烧焦了的书堆,但是并没有发现杰洛和欧伊吉司两人的踪影。
达夫南将权杖往空中高高举起,光又再度变强。转头往旁边看去,梯子虽部分被熏黑,看起来依然连接著二楼与一楼的房间,不过谁都不敢保证是否还够稳固。
即使如此,达夫南仍必须要上楼。他走到梯子边,用手摸摸梯子,似乎比想像的还要危险,踏上去一阶,还会嘎吱嘎吱作响,踏上第二、三阶时,灰尘竟簌簌倾泻而下;不过,他终究还是踩著梯子爬上去了。
愈往上面,烧毁的毛毯和坐垫所发出的呛鼻味道就愈浓。剩下不到一半的二楼地板,一边却仍衔接著梯子上端。达夫南奇迹似地抵达二楼之后,发现屋子的一角有堆得满满的毛毯,于是走过去,将被子抓起举高,一举高被子的一角便破碎掉落下来。然后他就用这种方式继续移除毛毯堆,终于找到了杰洛和欧伊吉司。
刚开始以为只有一个人,但后来确定是两个人没错,原来是杰洛用还没有烧到的毛毯盖住自己,并将欧伊吉司紧紧抱在怀里。达夫南伸手碰了一下杰洛的肩膀,令人惊讶的是,杰洛的身体动了一下。
“是谁……来了。”当杰洛冲进来的时候,由于四面的墙壁有很多倒塌且破裂穿洞,因此才不致于窒息而死,但是杰洛怀中所抱的欧伊吉司,却不仅只有烫伤,还有殴伤的痕迹,连脸蛋都像被什么打到似的满脸是伤。达夫南感到不解,为何被围在火场中的人会出现如此明显的伤口,而且还流了那么多血。
“您还活著……真是太好了。”“啊啊。达夫南。”两人一时无语,达夫南虽然想问欧伊吉司是不是还活著,却不忍心说出口。这时杰洛低声说道:“我们两个人都无法走动了,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下去。”达夫南回头看看后方,自己刚刚爬过的那道不安全的梯子,对他们两人是派不上用场的。
就算欧伊吉司还活著,他也无法自己走下去吧;如果用背的话,两个人的重量踩下去,梯子肯定马上就会垮掉,更不可能教受伤的人自己跳下去——即使是健康的人,要从这里跳下去也有点困难。
“我下去请他们把这片墙凿穿。”“那样行不通,现在我们坐的地方,算是支撑藏书馆整体墙壁的使力点,那边一凿洞,仅存的墙壁可能一次全部崩塌。这地方的构造有点……奇特吧,不过,既然是奇特的人设计的,又能要求它多正常。”杰洛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声音中完全听不出精疲力尽的样子,而且因为是笑声,反而让达夫南更加紧张。或者也许……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你回去跟戴斯弗伊娜祭司报告,请求她施展魔法,虽然四面有很多障碍物,比较辛苦一点……不过要是戴斯弗伊娜祭司的话,就可以让我们先飘浮在空中,然后送我们下去。”达夫南也曾从伊索蕾那里听过,知道空中飘浮的途中若碰撞到障碍物,就会有突然掉落地面的危险,这一点杰洛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戴斯弗伊娜祭司刚刚才施展了灭火的魔法,耗掉了很多体力,现在又要再一次正确无误地施展与刚才相当的魔法,并不容易。这一瞬间,达夫南想到了伊索蕾的圣歌,她的圣歌拥有很大的力量,曾经救过正从峭壁往下坠落的达夫南,或许可以去拜托她……但达夫南随即又打消了这念头,毕竟这里是不知何时就会倒塌的超级危险地,不能带她到这里,即使是攸关自己的责任与挽救两个人的生命……也没办法不顾她的安全,所以他实在没办法这么做,否则他不但是罪人,还是自私自利的人啊。
这时,达夫南想到自己也有学过圣歌。
尽管还学得不够……不过试试看应该无妨,真心祈祷的话……就是圣歌最大的力量所在,伊索蕾不是常常这样说吗?“请暂时……等待一下吧。”在这种时刻,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把握,如果圣歌使用适当,会产生连魔法也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而且也是为了要赎自己的罪。
达夫南整理了一下心情,努力地把伊索蕾所传授的全部再回想起来;一度曾经想干脆忘掉的圣歌,就这样被他唤醒了回来。
“要让千万遍祈祷才会产生的力量,全部都聚集在这里,希望可以在这一瞬间全部实现出来,伊索蕾,你若与我的心意相通……也请为我祈祷。”他不确信一切是否已经准备妥当,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以吾之名呼唤之尊秃鹰之魂湛蓝眼眸吾欲求前往停泊处祈送至遥远海岸边既已实现既已抵达就有影子跟随而去前路尽头另一端临海碧色绿山岬长长海岸长波涛小鸟展翅常徜徉回首之时归来之际水映倒影弯曲伫立伊人现身似欲迎接却如全然迷糊忘怀湛蓝眼眸茫然远杳如何知晓哭泣与否前路尽头另一端临海碧色绿山岬长长海岸长波涛小鸟展翅常徜徉这瞬间唱出的圣歌,并非经由达夫南的意志所选择,而是内心中不由自主的决定。由于达夫南的内心中对伊索蕾有所期待,所以从他口中唱颂出来的,也是伊索蕾很久以前所唱颂过的怀念圣歌。达夫南第一次听到这首圣歌,是他们俩最美丽的共同回忆,在那北边的海岸。
接下来,达夫南的圣歌初次在他生平发挥作用。他们三人的身体一起腾空飞起,乘著空气像游泳般,不一会儿就降下,坐在预期抵达的海岸边。
“……”杰洛在腾空飞行的过程中,好像忘了如何说话一样,只是看著达夫南。
达夫南一面结束唱颂反覆的副歌部分,一面透过杰洛所说的“第三只眼”猛然看见自己的未来。他发觉让他这样展现圣歌力量的机会,绝对不会再轻易来临。于是,他怀抱著空虚、悲伤,但又平静的心情接受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