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达了雷米的关卡。
波里斯从赞普德开始一直沿商人的路程旅行。这些商人大部分主要来往于雷米和安诺玛瑞之间进行贸易,为节省时间,他们非常熟悉两地之间的捷径。波里斯只要跟随他们可以进行较快的旅行。
但到了关卡城市萨斯弗涅,他面临着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因为他还年幼,所以根本没有仔细考虑过的问题,他没有可以越过国界的通行证。
连通行证都没法拿到还敢来国境线!稍有社会阅历的大人绝不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波里斯虽经历了很多事情,但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仍然是个无知的孩子。刚想着直至目前没有发生任何冲突而安全地走过了这么长的路,但现在面临的问题却使他措手无策。
商人大部分都有来往于雷米和安诺玛瑞的许可证,所以都安全通过了关卡。连接安诺玛瑞和雷米的国境线被穿过大陆的德雷克斯山脉横断,所以除了位于罗森柏格湖附近的几处关卡以外,没有几处能够畅通无阻。
这是一个喧闹的旅馆。为了去雷米和刚从雷米过来的很多人聚集在这里,他们都在大声谈论各自的事情。其中有一半人是在等罗森柏格关卡的开放时间,那是次日上午十点。放在旅馆一边的灯此时还没有熄灭。
波里斯因为走了整晚的路,所以格外疲倦。但因为要考虑如何越过国境的问题,所以根本没有放松自己的时间。他点了一杯热奶。他知道长长的头发和高高的个子表露着一个人的年纪,所以将背转了过去背对着所有的人。
他听到背后有声音,那是两个男人在低声交谈着。
“……所以,我觉得四百额索就差不多了。”“哎,这么多!四百额索的话,我已经能去趟卡尔地卡了。不要说这些了,一口价,二百额索怎样?”“哈,四百就四百嘛,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有很多人愿意给这个价钱。”“再加一个人的话,那是你的利润而不是我的,不要太计较,您就搭上吧,我们打交道又不是一两年。”“切,如果不想拿钱的话,就弄个通行证以后再来嘛!我靠这个赚钱的机会也不多了。雷米那边已经开始注意我们了,最近风声非常紧。”“算了,那就二百五十!就这样吧。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以为我不会给您的夫人带一两件礼物嘛?”那个男子依然摇头,但看两个人的关系很融洽。过一会儿,两人喝完剩下的酒,为了付酒钱互相抢着先,最后还是要拿二百五十的男人付了帐,然后两个人边窃窃私语边走出了旅馆。
波里斯凭刚才听到的几句话就大致猜测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除了通过罗森柏格关卡以外,似乎还有其他路可以通到雷米。可能是那个引路人正在讨价还价。如果是四百额索的话,他完全可以支付。
波里斯站起身来,付完帐后随他们走了出去。这时在角落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注视着波里斯,他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蓝色的月光格外明亮。凌晨四点的天空犹如厚厚的屏障,低低她垂落压下来。
波里斯加快了脚步。那两个男子绕过一个巷口,走进了一所低矮的房子。门口有一个男子看守着,看到他们他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让他们进去了。
波里斯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他自己是否应该相信那些人。
他们都是大人,况且从以前开始就相互认识,所以或许不会有欺瞒行为,但他的情况就有所不同。一伙人之间互相讨好,一旦遇到陌生而弱小群体,他们就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为了谋取自己的利益而不择任何手段。而且如果他们知道他有四百额索的话,他们会认为或许波里斯还有更多的钱,进而采取强盗行为。他身上还有几百额索和一匹马,最重要的是他有冬霜剑。冒险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当他站在黑暗中考虑着这些的时候,看守的男人打着哈欠走进了屋子,现在屋外只有檐下的一盏灯。
波里斯看出下面还有一件东西。
起初以为是黑乎乎的一团什么东西,或者是小口袋。但是过了一会儿,好像认为已经没有人似地开始动起来了。他在柱子旁边转了转身,抖了抖肩膀,然后伸了一下懒腰。细长的尾巴卷曲着上下动了一下。
那是一只猫。
在波里斯生活的奇瓦契司很少有猫,他以好奇的眼光目不转睛注视着那东西。那只猫毛灰黑相间,有一双绿色的眼睛。起初那只猫根本没有在意波里斯的存在,在那里不停地抖动身体拾掇着自己的毛。过了一会儿,它仿佛想让人你赏一下它那威风凛凛的模样,跑到灯光下坐了下来。
波里斯这时才发现那只猫不但个头硕大,而且满身疮疤,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尾巴已经只剩下一半,一只眼睛瞎了,而且浑身都是伤口,好像被另外一只猫抓伤过。就连耳朵也是以奇怪的姿势耷拉着。
但它并没有显示出某条腿瘸了或者身体哪些地方不舒服的表情。它有着硕大的身体和健壮的骨骼,如果躲在某处突然弄出动静的话,发现的人反倒会被它吓一跳。它给人以粗糙的感觉,同时又有着懒散的表情。或许可以说像一个老练的战士或雇佣兵,或四处流浪的剑客?“……”它张大了嘴,但没有发出喵喵的叫声,而是舔了舔前面的积水,然后向后看了看。波里斯突然感觉猫好像让他跟过来。
暂时回到童年想法的波里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问道:“我?”猫仿佛是在回答问题,张大了那张长满锋利牙齿的嘴巴,然后又合上了。但仍然没有声音。猫再次开始向前走。
波里斯不觉间朝猫走过去的方向挪动了脚步,然后放下犹豫的心情,开始跟随它。
猫没有再回头,只是摇晃着只剩下一半的尾巴迈出大步一直向前,沿着堆满桶的这条小巷,朝着刚从睡梦中醒来人们打开窗户的马路走着,然后走出村子,朝着有罗森柏格关卡的山路继续向前。它并没有在途中停下来东张西望或者试图干点别的什么。
当波里斯想着已经走过了一段路程的时候,那只猫突然叫了一下,听上去象是人用沙哑的声音学猫叫,那是一个粗糙而沙哑的声音。
“过来。”波里斯吃了一惊,抬起头看了看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人。眼前的人披着长长的黑色抖蓬,脸上则用面纱遮住,根本看不到他长得什么样子。那只猫走到那个人脚下,然后乖乖地扒在那里。
波里斯沉默着,我为什么要跟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陌生的声音问道。波里斯想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我只是跟着猫来的,如果这是您的猫,那实在抱歉。”“并不是我的猫。这家伙并不属于任何人。”出乎意料,对方的回答非常直爽。然后反问道:“如果是这边的话,应该是想过罗森柏格关卡,要去雷米吗?还是从雷米过来的?”波里斯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
“我是想去雷米,但没有通行证,所以过不去。”“没有通行证?那你装作和那些有通行证的人是一起路,不就行了吗?”这个方法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的确,那些商人带着的数十名劳力,而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通行证的。他点点头,想谢谢他告诉自己这些东西。但对方抢先说道:“比起给那些不认识的人钱,让他们带路要安全得多。”波里斯觉得对方猜到了自己的内心,就以古怪的表情看着对方。但因为面纱根本无法看到对方的脸。只是看得出对方个子很高。
“不管怎样……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个主意。那我先走了。”当波里斯正想转身,那个男人叫住了他。
“我是看你跟这只猫来的,所以这样猜测。这家伙经常跟那些走私犯。”并没有问其他的,但男子继续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过去?”瞬间,波里斯起了疑心。他冷冷的答道:“您也是陌生人。其实光看外表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比那些走私犯还要厉害呢?”男子突然望着波里斯,笑道。
“呵呵,一个小孩子还装得挺聪明嘛。但是随便挑衅那些陌生人就有些困难了。要是我说‘居然拿我和走私犯相提并论,这个狂妄的家伙!’然后拔起剑的话怎么办啊?”男子越来越说着古怪的话。波里斯并没有放松警惕,进而答道:“那我也会拔剑的。但是我不想跟你斗,所以就此告辞了。如果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我先在这里向您道歉。”“真是的,怎么能放弃自己的目的呢?那,走好。”波里斯边走边想,他不明白“不能放弃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当劳力的工作并不是很轻易就能找到的。波里斯本来就不是个善于与人打交道的人,所以很难和别人说“你把我带过国境线吧,那我就给你二百额索”之类的话,而且也不会做一些讨人欢喜的事情来让人家硬带着他过去。
很快就到了上午十点。波里斯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男人,而猫则不知去了哪里。
“哟,你还没有找到能够带你走的人?”如果不是他主动跟他搭话,他可能很难认出是同一个人。现在已近夏天,而且天也大亮,但仍没有把他的抖蓬摘掉。
波里斯哭笑不得,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所以正在考虑要不要和你一伙。”“哼,但我的条件很苛刻,如果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一讲。”他总觉得对方那种调皮的语气让他联想起某个人,但他还是打消了这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
“那您说说看,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您一点。”“我不需要钱。但可能因为我的性格有些古怪,我比较喜欢虐待人……经过国境线的那一段时间,你就装作是我的徒弟,在那段时间内我会想尽办法辱骂你,你必须忍受这一切,不管出现任何意外也绝对不能反抗或者躲避,直至越过国境线我们彼此分手。知道什么意思嘛?”这比自己想象的条件怪异许多,但听他这么一说,波里斯反而觉得对方不像蓄意欺骗自己。想要敲诈人的人在对待猎物的时候会特别亲切,看上去和蔼可亲,但这家伙正好相反。
“好,就这样。”他们达成了协议。
“你给我过来!东张西望什么呢,像个小乞丐似的。能不能快点?怎么这么慢啊?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看连碗粥都得不到。”“你这该死的家伙!我让你好好呆在这里,谁让你四处乱跑了?连个狗熊都不如……瞧,瞧,谁又让你那样了?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穿衣服整洁一点嘛?都长这么大了,连衣服都不会穿!还哭……”“你也这么大了,还尿床?你害得我每天早晨都要像旅馆老板道歉,连个三岁小孩儿都不如!还敢看!不准抬起来。”“你什么时候能读点书啊?这里写的什么到现在都不懂?我每次来这里不总是大声念给你听吗?笨蛋!罗、森、柏、格、关、卡,不是写着吗?”……条件似乎比想象的难很多。
到达罗森柏格关卡之前,波里斯听了比平生听到的还要多的辱骂并遭受了无数次的体罚,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么多骂人的话。但单纯听到那些谩骂与自己说的话有着不可逾越的差异。
有好几次,他怒发冲冠以至差点失去理智,但还是忍了下去。有时感到十分委屈,但还是拼命抑制着感情。波里斯看着这一切,同时也发现自己自尊心非常强。起初以为小小年纪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挨点骂又算什么呢?但他明白这是对自己忍耐的一种考验。
如果仅仅只是信口开河地骂人也没什么,但看他无事找事,讲得有鼻子有眼,实在过分至极。快到关卡的时候,周围路上的行人都开始注意他嘀嘀咕咕的,看着长得一表人材,连教了好几遍的字都记不住,而且到现在不会自己控制大小便等等,简直就是弱智。
他被骂得双颊绯红,恨不得也去找块面纱把自己的脸挡住。这个陌生的男人倒是给了他一件黑乎乎的斗蓬,但很不幸的是上面根本没有面纱,反倒使他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到这边来,笨蛋!老实呆在这里!”到了关卡前面,男人伸出一个特殊的通行证。那个通行证是银色的,是巡视整个大陆为服务而献其一生的巴拉哈教巡视人的标志。上面精巧地绣着一条龙,根本没有通行证所必需的有效日期或认可签证标志等等。但关卡的护卫只是看了一眼,就点头看着波里斯这边。那个男人说道:“现在还是见习生,所以没有标志。还得跟着我转一圈才能领到证件。”护卫听完之后让波里斯安全通过了。
简单得让人哭笑不得,但波里斯还无法高兴。那个家伙看快要和波里斯分开了,更是语无论次。掐一掐脸,敲打肩膀,甚至有时用脚踢他,尽情尽兴。但波里斯还是默默地忍受着。世界上没有简单的事情,只要不骗他让他安全通关,什么样的辱骂他都心甘情愿忍受。
契约时间也已经到了。
“最后向我跪下,给我行个礼,一切就此结束,我们各走各的。”波里斯到现在只在爸爸和另外一个人面前跪过,但他还是默默地跪下去祝他有一个快乐的旅程。他那一直不断涌上心头的愤怒之情,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不简单。通过长长的关卡,虽然只用了几个小时,但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会如此漫长。
“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比想象的要难吧?”他以为听到结束的话,他的心里会好受,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突然一般感激之心涌上心头,使他想把刚才所有的一切都回报给对方,他自己都被这种想法吓住了。
“愤怒的时候就把愤怒的情感发泄出来,不过这样做当然需要一定的勇气。但需要忍耐的时候抑制自己也并非易事,对不对?”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嘲笑自己还是忠告自己。但不管对与否,契约毕竟是契约,所以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对方看着波里斯难堪的神情,反而愉快地笑出来。
“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冷冷的。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契约,所以没必要这样,但他的情绪却不能按自己的想法控制。
“如果你想去雷米转一转,正好我也是。我们要不要同行?”“……”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做了这么多已经够了,难道他还想怎么样……但他突然想到了其他。那个家伙只是想跟我同行,也就是说,并不是维持契约关系。契约既然已经结束了,那么契约规则当然也就不存在了。他只是说以平等的关系同行。
但尽管这样,他还是并不愿意。
“不喜欢。”“如果被自己的感情左右而不能冷静地衡量得与失的话,怎么行呢?我认为你在我旁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而且还可以教你剑术,还不行吗?再说很安全。只要我下定决心的事情,决不会违约的。你不觉得你个人单独行动,你的年纪有点太小吗?”尽管听起来不无好处,波里斯仍是摇头。
“虽然你说得很正确,但我还是不想。我先走了。如果再说一句的话,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真那样的话,随你便吧。可不要后悔啊。”两个人就这样分开了。波里斯恨不得赶快离开,骑上自己牵着的马,而且给马加了加鞭。
起初以为这里的自然条件和安诺玛瑞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到了晚上,则完全改变了他的想法。
凛冽的寒风扫荡着荒原。这里的风声最为陌生,风吹拂面庞,和奇瓦契司的风感觉完全不同。和安诺玛瑞的暖风则根本无法媲美。
而且,如同这强风般恶劣的环境迎接了他。
“小子,把你的东西都乖乖地交出来,然后离开这里。”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山贼?或者想当强盗的商人?或者这一带的流氓?不管是什么人,十几个人大摇大摆的地围住了他。从他们的表情、态度来看,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听到没有?快从马上下来。马和身上的东西都给我们留下来,然后走人。明白吗?”“这家伙,还挺慢的。快点!”他环视了一下周围,一共十一个而且都是大人,每个人的身上都佩带着类似剑的武器,他们都骑在马上,趾高气扬。就算他们没有真正的本领,但一个人抵挡十几个人确实有点困难。况且对方都是些大人,而自己还是小孩儿,根本就不是对手。
他感觉到有些慌张,相伴着的是郁闷和挫折感。曾几何时,就算他们拿着鞭子强迫他也不见得就会屈服于他们。但他知道这样做只是愚蠢。
“快点给马加加鞭,就自然会往这边来了,你呢,一个人悄悄地走开就行了。”如果根本没想过跟他们比一比那是不可能的。那时突然想起那个无礼的巡礼者说的话。可惜当时并没有当成忠告,但此时却突然闪现在脑海中,而且认为这才是自己的朋友。
不能因为该忍的时候不忍而使一切功亏一篑。
“如果把马和东西都交你们的话真的让我走吗?”“废话,快点。”波里斯从马上下来,对于这匹马他已经产生感情,丢弃它有点恋恋不舍。东西也就是袋子里的短刀和金币,还有一些简单的旅行用品、粮食,并不觉得有多可惜。
他拍了拍马屁股。马犹豫后向前走了过去,其中有个人伸出手来抓住了缰绳。波里斯向后退到从后面包围他的人牵着的马匹中间。那些人摘下马背上的袋子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他们看里面没什么东西,失望之情已经溢于脸上。当波里斯刚要冲出包围,有个人突然说道:“喂,我看那剑还不错啊。”另外一个人接道:“那个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好……”“不对!好好看。只是那个剑鞘有点旧罢了,看手柄好像还挺不错的。这把剑应该挺不错的。”波里斯听他们之间交谈的话,心里不禁发起慌来。刚要加快脚步的时候,有人喊道:“喂,小子!把你那把剑也给留下,看看有没有用,如果好用的话,就交出来吧。”波里斯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转身,也没有把剑放下。
哥哥曾经说过,冬霜剑虽然很重要,但生命更重要。难道他一定要忍受这样的耻辱而活下去吗?还没有比试出自己的能力,就随便把自己心爱的东西交给别人吗?不,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拼到底。
波里斯转身,他的手在颤抖,但他还是跪在原地将头深深地磕了下去。
“请饶了我吧。只有这把剑……是爸爸留下的遗物,所以比自己的生命还宝贵。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请让我把它拿走吧。你们的大恩大德……永生难忘。”一个人望着他的同党。
“让他走怎么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另一个人也说道:“抢别人爸爸的遗物,有点没意思。就让他走吧,还是个小孩子就能知道这样做。”“嗯……”仿佛看到了些希望。如果屈服才能得到的东西,都想得到。唯有能委曲求全的人才能守住更大的东西。自己是弱者,但必须屈从于这种弱者的生存方式。
但他们的意见分成两派。另外一个人大声说道:“什么话!难道你们不知道那些被说成不好的东西恰恰是真正的好东西,你们看他那样子,必定有鬼。我一定要抢过来看看。”“我也这么想。用一匹马和几个铜钱就想打发我们这也太不像话了。别耍花样,把剑留下后乖乖离开这里。”“听到没有?还不照着办?”“……”波里斯不能随便答应,他再次低声求饶:“你们就让我走吧。求你们了……如果丢掉这把剑,我就无法面对黄泉路上的爸爸和其他家里人。我们家就剩下我一个人……这把剑是唯一的家产。一直到现在因为这把剑我才能忍痛活下来。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你们发发慈悲,高贵的大人们……”说过几句之后,现在他不但可以哀求人家,还会抬高别人而降低自己的自尊心。如果是之前的自己,想都不会朝这方面想。
“小家伙还挺能说,趁现在还不快走?听见没有?”“不行!哪儿也不能去!不把剑留下,就留下你的头颅!”“不要太过分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戏弄一些小朋友了……”“什么戏弄不戏弄!又不是第一次!那个家伙带着的肯定是好东西,我要亲手抢过来。”一个男人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抽出剑走向了波里斯。事情进展到此,原本劝说的人也开始有奇怪的想法。
“起来!快点!”波里斯慢慢起身,右手搭在冬霜剑上,然后用冷冷的眼光蔑视着对方。那个人看见这个人刚才还在哀求,现在却露出完全不同的表情,似乎觉得哭笑不得。
“我看这家伙一定是疯了,看什么看!就凭你,你还打算怎么样?”“……”波里斯不做声,向后退了一步。在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波里斯已经稍微摆脱了包围圈。对方突然把剑指到了波里斯的鼻子。
“小子!难道想比试比试?嗯?”“小子,你会后悔的。”波里斯用力抓住了冬霜剑的手柄,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剑鞘。已经毫无退路,唯有战斗。
“看谁后悔,我们走着瞧。”终于,纯白色的剑从破旧的剑鞘中出来,展现在大家的眼前。剑身清澈,得像明镜将蔚蓝的天空倒映在上面。一把漂亮无比的剑正冒着寒气握在少年的手中。那些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其中有一个人怒发冲冠,说道:“瞧,难道要放弃这么好的剑就走吗?”“真是该死的!”波里斯将剑鞘从腰间拿了下来。然后向后跳了一步,握紧剑注视着准备向他进攻的人。第一个喊出来的人首先冲了过来,另外一个人则用脚踢了一下马的肚皮,象是要用马蹄一下解决掉。
那个人的剑已经与冬霜剑碰在一起,然后滑了下去。在对方的剑还没有逼到手柄以前波里斯使劲推了一下对方,使他后退了一步,然后直接向前刺了过去。他用两只手握紧剑柄,同时兼顾着防御和攻击。
波里斯的臂力比想象的强了很多,即使没有耶夫南强大,但抵挡一个大男人已经绰绰有余。冬霜剑的剑刃像寒冰一样触到了对方的脖子,但并没有砍下对方的脖子,却在下巴上划出一个伤口。浓郁的血溅到了半空中。
“这是你自己找死。”这回有两把剑同时向他刺了过来。波里斯用脚踢开从下面进攻的剑,同时借助从另一个方向杀进来的剑的威力轻轻拽了一下,用力推了出去,接着横向斩杀过去。
“啊!”这回给对方留了一个深深的伤口。那个人穿着一件用铆钉装饰的皮夹克,但冬霜剑将整个铆钉都给砍了下来,同时在对方的腹部留下了深深的一道伤口。另一个人想骑马进攻,但因为自己的同党和波里斯正厮杀在一起,所以不得不停了下来。波里斯故意迅速跑进那些人中间,然后挥动剑保护着自己。结果,骑在马上的那些人也不得不从马上下来。敌人的剑术比他想像的要差得很远。
“杀掉那家伙!”“胆敢欺骗我们?今天这里就是你的坟墓。”波里斯必须看准机会跳上马,不管那匹马好不好。训练得比较好的马匹,就算主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也一会走很远,而是在附近徘徊。如果不抓住其中一匹的话,今天这场战斗绝不能胜利。
“哈!”冬霜剑在手中已经能够挥洒自如,虽然没有完美的剑术,但现在可以像哥哥一样为保护自己而握住这把剑。它现在并不是包袱而是一件武器。仿佛就是为保护自己而铸造的是为了自己而战斗的剑。
剑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两个人的脖子和肩膀都受了伤,相比之下波里斯的大腿和背部也受了伤。那些人因为意料不到地碰到了如此精湛的技术而开始乱起来,但很快重新树立了自信,开始慢慢布置包围圈。一对一,如果输的话,根本说不过去。
少年的剑实在出色,远远超出那些人的想象。
这样的剑幸亏握在一个少年的手中,如果握在一个真正剑士的手中,他们这些乌合之众顷刻间就会完蛋。事实上,仅仅一把剑就足已敌上千军万马。不是说一把剑可以战胜那么多人,而是说剑本身真的是稀世珍宝。
他们居然没有办法从一个小孩子的手中抢过这无价之宝,真的很不应该。
波里斯因为从一开始就特别紧张,所以浑身上下开始感到疲惫。但相形之下头脑却格外清醒。冬霜剑曾天天带在身边,现在突然觉得越战越勇。第一次用短刀杀人时感到的冲击和罪恶感,在这把剑面前已经变得暗淡无比。
所谓剑是为了杀人而产生的,剑只有达到目的而变得完美时才能真正发挥它的魅力。为什么要畏惧而逃避现实呢?从来没有过的想法瞬间充满了大脑。波里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越是和剑融成一体,越是熟练地用它,他就越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的某个地方不断向外涌现,同时也使他越想拥有这股力量。他想了解它。
更强烈地!冬霜剑终于刺中一个人的胸口,鲜血向外喷涌,但这个场面反倒让他更加兴奋。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因为杀了人而不知所措。现在为了做得更好。波里斯用更为敏捷的动作抵挡住了从后面进攻的剑。那支剑在空中划着半圆被远远抛了出去,然后正好切掉了一名男人的脚腕,非常干脆利落地斩掉了。这一点连波里斯自己也没有想到。
“啊……啊!”尖叫声划破长空。冬霜剑比初次使用的时候变得更为锐利。就像刚才一剑斩掉人的脚,一个普通的剑是绝对办不到的。整个剑身泛着奇异的光彩。
“一起上!”在这把一碰就会见血的宝剑面前,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三个人同时骑上了马,然后以不可阻挡之势奔跑过来。波里斯躲闪着,重新挥起了剑。转眼间便有一条马腿被砍断了。很奇怪,波里斯感到一种快感。但是在下一瞬间……“狗娘养的,接招!”一把短刀不偏不倚地插进了波里斯的后背。就从这一瞬间开始,波里斯浑身感到一股寒意,他想着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背后的短刀……难道这不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嘛?达到高潮的情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他立刻感到手中没有一丝力量,伤口虽然很疼痛,但是当他恢复理智之后所接受的事实则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打击。波里斯摇晃着,有个人趁机赶上来紧紧抓住了他。其他人则动手抢剑。冬霜剑从他的手上掉了下来。
有一个人立即用脚踩住了剑,以防他再次将它拿起。另一个人则把他后背的短刀拔了出来。一个拳头飞快地挥过来重重地击中了他的下巴。
“小子,你今天死定了!我们要把你活活地吊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行。”那个被砍去脚的人躺在地上愤怒地大骂。另外几个人则使劲抓住了波里斯的双臂,使他动弹不得。
这时情况突然发生转机。
唰!因为发生在身后,波里斯起初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放了自己然后仓皇逃窜。波里斯因为已经筋疲力尽,不自觉地坐到了地上。这时他看见一个人脚底下放着的冬霜剑,那个人和波里斯同时想把它捡起来。
两个人的手几乎碰到一块。
“闪开!”两个人的手在剑柄处碰在一起时,那个人大喊,并且立即推开了波里斯的手。但这回波里斯拼死抓住了剑身,鲜血从手上流出来,但丝毫也不想放手。
“臭小子!”就在这时,有一道黑影从他们的头上掠过,同时听见那个抓住剑柄的人发出尖叫声。有一个人轻轻地落在那里。抓住剑柄的人抬头一看,有把长剑从他的背后穿了过来。穿着长袍的男子轻快地将剑拔了回去,再一次用一暴风骤雨之势向敌人扑了过去。
波里斯赶快抓起冬霜剑。他的右手流着鲜血,比想象的要多。或许只是错觉,冬霜剑在刚才打斗的时间变得异常尖利,只要稍稍碰一下就足以留下一道伤口。如果再碰进一下,或许这只手早就飞走了。
波里斯握起冬霜剑转动了身体。纵横交错……以极快速度闪动的剑,难以置信的情形发生在眼前。
穿着长袍的男人用一把长剑在转眼间消灭了那些人。他的所有动作快得已经无法用肉眼去辨别,而且有刚有柔。他的剑与冬霜剑差不多大小,那个人也用双手挥剑。
那把剑在划破一个人脖子的同时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疤。他缩了缩身体,然后给从后面进攻的人使劲来了一脚。他用一脚支撑着腾空起身将马背上的人臂膀给砍掉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此敏捷而完美,他手中的剑仿佛也充满了力量。眨眼间,对方有一大批人已经倒在地上,另一半人则早已逃之夭夭。
那个陌生人并没有追赶那些人。他好像在那里欣赏因为见到魔鬼而仓皇逃窜的人,眯缝着眼睛注视着他们。到处是血迹,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波里斯的马并没有逃跑,而是在周围徘徊,这走到主人跟前,但波里斯并没有理睬他的马,而是睁大眼睛从正面注视着对方。他不知道怎样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是的。首先,那熟悉的抖蓬和面纱属于那天上午通过罗森柏格关卡后分手的那个令人不快乐的人。但这还不是全部。波里斯之所以无法表达也在于此,好像魔幻一样,波里斯无法相信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那剑术,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和姿势。
怎么可能?怎么能在此时,能在此地,而且是以这种方式?那个人转过身来断然说道:“那个剑,快点插进剑鞘,否则来不及了。”波里斯不知不觉就照着他的话做了。陈旧的剑鞘带着马蹄印,远远的躺在那边。当拿起剑鞘把冬霜剑放进去的瞬间,似乎旋转于自己胸口的某个东西突然消失不见了。随即,冬霜剑白色的光芒全然消失。
“第一次的教训是不是很受用啊?”波里斯并没有想拿起腰带,只是望着对方。许多疑惑与深深的痛楚,一起涌向了他的胸口。对方再次说道:“不向你的这个救命恩人说声谢谢?”“你是……”尽管北方寒冷的风依然盘旋于此,但依然无法阻挡夏天的来临。无论何处,无论何时,夏天终将来临。
“虽然不是很美丽……”对方的声音逐渐变换着。起初是稍有些不耐烦的高音,但后来逐渐变为低沉的、柔和的声音。而且不单纯只是将声音改变而已,两个人的声音竟然出自一个人身上。那种变化使人误认为是不是什么魔法。如果不是那奇怪的声音,波里斯起初遇见他的时候就会认出他。
面纱揭开了。长长的褐色头发垂到后腰上,这个人他不可能忘记。
“能够以这种方式见面也很不错吧?”波里斯逐渐放松下来,心中凝结的某个东西突然解开了。他就是那个人。让他对自己非常失望的那个人,没有掩饰脸上那失望的表情而离开的人,就是他。
波里斯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