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十七年春,天拓海峡再次被战争的彤云遮蔽,白清羽的舰队在七年之后重临瀚州。但这次的大军面对的不再是七年前志骄意满的蛮族,而是已经磨利爪牙的恶狼。
前一年的秋天,钦达翰王吕戈的虎豹骑横扫了瀚州所有的东陆驻军,只有两个斥候勉力逃回天启,但白清羽只是点点头。当然,在风炎皇帝的心中,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既然两边也都知道战争不可避免,那么抢先宣战的一方是谁,其实也并不重要了。
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白清羽的诏书驰行东陆,在三个月内,十六国诸侯十五万大军络绎来到毕止,一时铁甲云集,枪戟蔽空。算上整编之后的羽林天军,二次北伐的风炎铁旅高达三十三万之数,号称四十万大军。
东陆的海军汇集狭窄的天拓海峡,将大军运往北陆,《大胤皇帝镜明史》中说:“帆樯相接,桨轮相比,海峡几成通衢。”敖庭慎身为淳国公,又是北伐的坚定支持者,他下令将毕止全部的行政都为接待北伐大军服务,甚至不惜迁走了靠近码头的两千户居民。
蛮族并没有试图在海上截击东陆的船队,而是选择了彻底放弃水战。在第一次北伐中,风炎铁旅依托铁线河,取得了巨大的运输和行军优势,蛮族的智将阿祖格将大量长船装满石头沉在河中,试图与东陆在平原上靠陆战一决胜负。
当白清羽的舰队渡过天拓峡时,蛮族的九煵部只是象征性地射了一阵箭雨就不慌不忙地向内陆撤去,在长达数百里的平坦海岸线上,蛮族显然无力对抗拥有海上支援优势的东陆舰队。但在北陆辽阔的草原上,胜负就各凭实力了。
吕戈用十五张羊皮赎来的阿祖格显然是北陆少有的智将,但苏瑾深却是天才。
和第一次的推进方式不同,苏瑾深这次要打的是一场穿心战,大军将从雪嵩河与绯云河之间的平原一路北上,跨越彤云山跑马隘,直捣北都城,将蛮族的骄傲彻底而迅速地捣碎。这条路线是第一次北伐时叶正勋的游击路线,而此刻已经是大胤将军的叶正勋则与彭千蠡带领八万大军,沿第一次北伐主力进军的路线前进,目的是吸引北陆主力,掩护风炎大军的突进。
彭千蠡无疑是天下有数的猛将,而叶正勋的狼牙七纵则是蛮族最可怕的梦魇,他们的凶残如同朔北的驰狼骑,但军纪却可比东陆最严明的山阵。只有这支强悍的部队,才可能迅速突进到彤云山,阻止蛮族对苏瑾深的截击,并与风炎铁旅的本部会合。后人曾叹如果这支部队如果由李凌心统率,大约不会有中计之事,但李凌心不善急战,就未必能达到速度上的要求了。
从绯云河与铁线河之间北上的大军由白清羽、公山虚亲自坐镇,当然军事上的最高指挥依然是苏瑾深。公山虚此次不在帝都坐镇,一方面是他认为经过七年的和平期,帝党的基础已经相当牢固;另一方面,他也感到了北陆的一些危机。这是来自辰月的危机。虽然公山虚已经长久没有和辰月联系,但他从来没有忽视过这股可怕的力量,他动用了天启的情报时刻关注着辰月的作为,而得到了一个隐秘而惊人的消息:被称为“辰月之龙”的力量,已经前往了北陆。
辰月之龙是大教宗掌握的一支恐怖力量,但即使公山虚亦不知道它究竟是代表一个可怕的秘术师还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即使以公山虚身为辰月种子的身份,也只是知道“辰月之龙是辰月最可怕的战斗力”,却从没听过任何具体战例。
同样关注着辰月的并不只有公山虚。九州历史上辰月最大的敌人天驱也留意到了这一点。
当姬扬在毕止集结他的三千风虎时,他在稷宫的老师萧无陀找到了他,身为天驱宗主之一的萧无陀已经六十六岁,无法再上战场,但他带来了有关辰月动向的消息。
北离十七年四月,风炎铁旅三十万大军在十二处滩涂登陆,稷宫同学会号称水战第一的祝捷则带领一支由八十艘长船、五十四艘楼船的舰队沿铁线河北上,在船队的东边,是苏瑾深的中军。
很快,舰队在铁线河第一个收窄处遇到了事先沉下的装满石头的船只,那是北陆设下的障碍,阿祖格在铁线河与绯云河中设置了三十七处阻塞,他征调了几乎所有曾用来劫掠东陆的海盗船,以铁索相连,实以土石,沉入河道。以他的计算,这些布置纵不能彻底阻止风炎军的水路战术,也至少可以延误他们的进军时间。
这个想法在军事上无疑很正确,但他并不了解在这七年间的政治变动:通过翼天瞻,白清羽与羽族的政权取得了默契,他从羽族购买了吃水更浅而行动速度更快的宁州长船。虽然名义上是购买,但价格优渥而且可以先行赊欠,这便与无偿支援几无区别了。
羽族水师称雄九州,对河道阻塞自有解决之道,带着拖钩的小艇和如同泥鳅一样灵活的羽人迅速在河道中挖开一条通路,他们巧妙地利用水势将装满石头的木船打散在河底,轻便的羽族长船迅即通过。阿祖格的断河战略确实延缓了胤军北上的速度,但比起他料想中的结果,实在是差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