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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枯瘦的手指从水鉴中拈出云母石版。这只手由于长年接触水鉴中的银液,肌肤上早已呈现出斑斑点点的黑色死皮,形象地记录了它的主人——星象家古素原的一生。

虽然身为当世首屈一指的星象大师,古素原却仍然坚持亲自每天记录星象,而非令学徒代劳,即使是用清水冲洗石版这种小事也是同样。他将洗净的石版放在木架上任其阴干,一个时辰之后,石版上就会显现出通过水鉴映照出的星辰轨迹。

边上的学徒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直至告一段落,才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古素原擦干手,叹了口气:“先出去再说吧。”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暗室,回到烛光摇曳的书房。学徒耐心地等待古大师坐下,然后再一次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是的。星辰在变化。”古素原叹息着说。

“可是星辰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学徒仍不能理解师傅的话语。

古素原打开座畔藤箱,取出一个黑色的陶制酒樽,缓缓为自己倒了盏酒,然后换了个话题:“你猜得出这是什么酒么?”学徒轻轻嗅着迅速散发到空气中的香味,情不自禁地舒展开眉角。

“这香味……啊,十分有力度。清甜的果实气息……是梅子,带有张力的酸味。还有红杏和黑莓。是梅子酒,也混合了一些其他果实。”古素原点了点头:“你也来喝一些。说说看感觉。”学徒恭敬地接过酒樽,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注至半满,然后闭着眼睛小口啜饮。

一瞬间,柔和的触感在舌尖荡漾。

“呵……老师……这酒很不错呢。我仿佛……仿佛回到了宁州……”他将酒含在舌下,徐徐呼吸着从紫色酒液中散发出的气息。

“是的……剧场。宁州小合城外的剧场。和其他羽人的剧场一样,它建立在室外。在一处和缓的小山坡上,边上是大片的梅林和杏林。在歌者唱出那华丽高音的时刻,山间的晚风将林中的花朵吹落……”古素原赞许地点头:“嗯,你跟随我这些年,不光是星象学,对我的酒道也已经有相当高的领悟。”他婆娑着粗糙的酒樽外表:“这正是前年在宁州三河平原上酿制的梅酒。如同那里所独具的青绿色、浅紫色、绛红色三色土质,孕育出的果实也同样具有无可比拟的饱满色彩和丰厚口感。前年全年阳光都十分充沛,夏天郁非在东南地平线徘徊,秋初印池则逐渐上升到双月的高度,这是一个能够出产令人垂涎的美味果实的年份。而用这个年份的果实,经由三河七大酿酒师之手所酿制的酒,就理所当然地具有你所说的那份华丽,正如同回响在落花中的深邃歌喉……”古素原注视着酒杯,目光变得哀伤起来:“然而这样的美酒,却只能存在三年。世上的事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这酒从初酿头一年的逐渐成熟,到现在色香味完全绽放,再到将来成熟过头慢慢衰败,也不过是三年而已。”学徒似乎隐约开始明白大师的意思。他不敢打扰大师的话,只是静静听下去。

“果实的成熟到腐败,只是一个季节的事。经由酿酒师的手,将这份甜美浓缩在酒中,于是便将其延长到了三年。但对于我们的人生来说,三年也只是短短时光。与此相似,我们也终究会衰老死亡,但这段岁月对于星空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古素原轻轻转动酒杯,又喝了一口美酒:“那么星辰呢?”学徒悚然一惊,说道:“老师……您的意思是……难道……”“我也多次观赏过羽人的歌舞剧。华丽的高音总是在乐曲的最高潮出现,然而它也预示着乐曲即将结束。正如这梅酒,当其色香味完全盛开之后,距离成熟过头也就不远了。”古素原轻嗅着梅酒的香气,叹道:“我们的世界……九州大地……距离毁灭也不远了……”学徒惊愕地看着古大师的脸,仿佛要从大师严肃忧郁的神情中看出这番话的真正含义。

“老师,您在星象中看到了战争?是否又一个乱世即将到来?”“乱世?”古素原讥讽地微笑,“乱世又怎能称得上毁灭?”他指着书房中那占满了整整八面墙壁的书架,以及书架上一摞摞的历年星图,说道:“不管是乱世,还是和平年代,都记录在星象中。正如一年一度的山间野火,烧去了腐朽的树木,留下肥沃的土壤——乱世就不过是历史大循环中的一个环节,一个必然的环节。它在漫漫星流世代中发生过多次,又怎能说这是一种毁灭呢?”“不,我说的毁灭,是真正的毁灭。”古素原说道,“万物有始必有终,世间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即使是这世界本身也一样。好好听着,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乃是一个最大的秘密,一个仅仅流传在我们玄天步象派中的千年预言。”学徒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你已经学习过了关于星辰诸神的众多奥秘。然而当你面临着终末的时刻,就有必要回溯到太初去探求原因。太初的时刻,也就是消失在历史中的星流元年。”星流……这个名字是从远古的晁帝国流传下来的。学徒当然清楚古大师所说的这件事。在那空前绝后的星象家盛事——星瀚大典上,数百位一流的星象家合力推算太初,从群星的轨迹,逆向推算万物的肇因。他们得到了一项惊人的结果:在数千年前的某一时刻,所有的星辰都位于同一个点上。

无需解释,所有的星象家立刻都明白了这件事实的含义。那个点就代表着一切的开始,时间与空间。星瀚大典之后,九州大地上所有的星象家便都开始采用星流纪年,而太初的那一点就被命名为星流元年。

“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位神祗的意志。在世界创世之初,众神聚集在同一个点上,那时发生了什么事?”古素原自问自答,“没有人知道。星象家也只是凡人,没有可能去猜测神的意志。”学徒的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但却忍住了。古素原锐利的眼神捕捉到了学徒的神情,轻轻哼了一声:“然而我们却总是以为自己能够从星辰的轨迹中窥见一斑。这就是星象家。诚然,我们或多或少地能够解释一些过去,预言一些未来,但谁敢说他了解了最终的答案?”学徒泄气下来,小声说:“连老师您都这么说?”“你以为我在谦虚么?”古素原叹息,“我们在变化无常的天地间,一边迷惘着,一边重复自己的错误。历史上有少数伟大的星象大师,曾经一度接近那最终的真理。其中与我将要告诉你的事情有关的,就是皇极经天十二式联算。”“十二式?”学徒一脸震惊,“不是只有七式么?”“七式联算并不完备。它并未囊括所有的可能性。可笑的是,作为它不完备的一项证据就是:七式联算是能够被人解出的。尽管历史上解出七式联算的只有少数人,并且他们都并未将自己的成果公开。

“大约一千年前,皇极经天派的一位星象大师与我们学派中的某位大师相互交流各自的心得,于是关于七式联算的知识就进入了我们的玄天法塔。那位大师当时立刻便意识到七式联算的不完备性,并且将其扩充成了十二式联算。

“但十二式联算的求解已经超越了人力的极限。在之后数百年的努力中,星象师们一直在努力逼近那个解,但最好的成果也不过是解开十一式。将这个十二式联算中的某一式近似省略后,剩下的十一式便忽然可解了。而一旦将那一式加回去,整个联算立刻就成为了一个毫无破绽的完美体系,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解开。

“尽管始终不可解,那位大师却直觉地预见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只是凭着自己多年来的经验与敏锐的直觉,将关于最终解的猜想写了下来。

“而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一直在我们学派中隐秘流传的猜想。假如这个猜想是正确的话,那么世界的初始和终结是这样的——起初,世界是一片混沌。这被称作“荒”的混沌包含了一切存在之物,具有无限的可能性。

在时间的起点,“荒”之中产生了一个称作“墟”的意识。墟从荒中诞生,又从荒中脱离。墟是包含了无限意识思想的精神,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时,就明白自己必须抗拒荒的混沌引力,避免被荒再度吸收同化。

而墟所具有的无数精神意识,相互之间也存在排斥冲突。最后墟便进一步分解成无数精神碎片,每一片都代表着一种独立的精神意识。这就是星辰诸神。其中最显著的就是星象学中的十二主星。

太初的混沌物质具有无穷的吸引力,而星辰诸神的精神意识却必须坚持独立与分离,这两种趋势正是完全对立的。为了避免被荒所吸收,星辰诸神开始共同施展一个法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法术。

这个法术,名为“创世”。

于是,九州大地诞生了。

利用沉睡着的荒身上的各种物质,诸神创造出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以及数种智慧种族。诸神割舍了自己的一部分精神意识,将其糅合于这些新的生物中,赋予它们独立的思想。

诸神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巨大的封印。所有的智慧种族都是这个巨大封印的一部分。带有了星辰诸神的精神烙印,这些智慧生物也自然而然地具有独立与分离的趋势。他们的精神意识便操纵着大地上的物质相互冲突,与荒的引力相抗撷,尽管由此也带来了战争等附加效应。

然而这个封印真的能够永远限制住沉睡中的荒么?假如这个封印出现了破裂又会如何?“破裂?那是什么意思?”学徒还是首次听到这一套关于世界起源的猜想,震惊之下,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其中涵义。

“既然是一个法术,自然就有可能失败。即使那是诸神所施展的法术也一样。”古素原说,“这个世界因天神的合作而建立,同样也因天神的分裂而毁灭。你别忘了,星辰的运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大地上的万物。而这种影响本身,与我们的自由意志就存在着微妙的冲突。”“我……还是不明白……”“换句话说,星辰诸神相互排斥的精神意志,不断影响着他们自己在太初创世时设立的封印。在这个世界千万年的运行过程中,这些不调和感一点一点地积累着。最终到了某一个程度,就将令封印完全崩坏。”学徒迅速地思考着,惊叫起来:“难道老师您的意思是……我们的世界已经到了这个界限?您从星象中看到了这一点?”“其实又何须星象呢?”古素原叹息道,“无数征兆早已在大地上呈现,但我们都是瞎子。根据史籍中的记载,数千年前的人民虔信诸神,但看看如今,具有真正信仰的人又有多少?即使是那些术士们,身为星辰的宠儿,能够感应到星辰的精神召唤,但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也不过是把星辰看作自己力量的来源加以利用罢了。”学徒清楚古大师早年与几个术士之间存在深深的仇怨,因此向来对一切术士没有好感。当然,此刻学徒绝对不会将这个想法说出口,而是问道:“这就是说,封印已经开始失去控制了么?”“再看看我们这个时代——”古素原说,“一个太平的盛世。九州大地上已经有多久没有战争了?这难道不是一个预兆么?”“您的意思是……”学徒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只要想办法发动一场战争,就能加强大地上的封印,令九州大地不至于毁灭?”古素原轻蔑地看看学徒:“就凭你么?你以为战争是什么?玩具?即使是乱世时代的霸者,也不会轻言发动战争。只因他们都知道,一切最终仍是要由星辰来决定。根据我的推算,至少在最近五十年内不会有国家之间的战争。”学徒当然完全相信大师的计算,但他立刻就想到这个结果的另一重意义:“所以,我们的世界在五十年内还不会毁灭。”“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超过万年,它的毁灭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古素原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古旧的手稿,“在当年那位大师的猜想中,他提出了十二个预兆。当这十二个预兆完全发生的时候,或许就是最终时刻到来的日子。”他感慨地抚摸着手稿,说道:“在我年轻的时候,前辈大师已经观测到了第一个预兆。但之后几十年没有新的预兆发生,我都快将这件事忘记了。谁能想到,最近的一年来,竟然一连出现了两个预兆。难道说,世界的毁灭已经加快了脚步么?作为星象家,生在这个时代,能够观测到世界毁灭的预兆,是幸还是不幸?”“我们还有时间……”学徒喃喃地说,“还有九个预兆没有实现,还有至少五十年……”“或许是五十年,或许是一百年,或许是两百年。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时间,因为没有人能够解出十二式联算。”古素原摇头道:“十二式联算是神的领域,凡人根本没有可能解出。”“可是……我们总该做些什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学徒凝视着手稿,喃喃自语。

他想了想,问:“老师,我想您今天告诉我这些事情,也不是出于偶然吧。您是否也希望我能帮您做些什么?”“我已经老了。老到失去了雄心壮志。但你还年轻。”古素原慢慢地说,“你想要做些什么?那么你先得明白,假如这个世界早已注定要毁灭的话,你所想的那些事就是与星命相逆而行。这么一来,你的行为本身就会加速封印的破裂。这正是一个可笑可悲的悖论。”他将手稿轻轻推到学徒的面前:“然而我现在将这些事告诉你,不也是属于这个悖论的一部分么?人啊,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一股轻微的战栗流过学徒的脊背,带着一丝兴奋,和一丝对未来的惶恐,学徒郑重地接过手稿。泛黄的桑皮纸并不是千年前的旧物,而是几十年前古大师所亲手传抄,仿佛象征着玄天步象派的历代传承。学徒迅速地扫了一眼手稿封面,刚刚来得及看清那个千年前星象大师的名字——云纹。

“拿去看吧。”古素原说,“以你现在的学识,已经足以理解这手稿中记载的知识。至于看过以后你有什么想法,我已经管不着了。我只是要警告你,不要毫无意义地想要尝试求解十二式联算,那只是浪费时间。”“是的,老师。”学徒恭敬地说。

八十年后。

中州,平天城,星瀚宫,拱极静室。

这里是永恒教主静思的地方,没有任何灯烛,大殿常年沉寂在黑暗之中。

作为近数十年来东陆最强盛的教派,永恒教的地位无比超然,在九州大地上拥有难以匹敌的声望和影响力。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当现在这个人想要进来的时候,即使是门外的三位大司祭拦不住他。

那个人推开门,门外射进来的一丝光亮迅即被大殿内的黑暗吞没。他迟疑了片刻,大步踏进静室,朗声笑道:“多年不见,也不现身出来看看你的老朋友么?”门在他背后轰然关闭。一丝细微的精神力钻入他的脑海,形成了一个声音:“老朋友,我可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别装模作样的吓唬人了。此刻又没有你的徒子徒孙在,做给谁看呢?”那个人挥手射出一道绿色的光芒。静室中央的黑暗中将绿光凝固下来,显出一片青色羽毛的模样。

“说起你的徒子徒孙,他们居然还问朕要信物。要不是朕当年从你这里抢了一根毛过来,他们还不肯让朕进来呢。”“即使没有这片羽毛,他们也不敢真的阻止你吧?”黑暗中的声音说,“皇帝陛下?”羽毛突然间大放光明,映出了来人的脸。

五六十岁的威严外貌,灰色的头发上戴着一顶紫金冠,身上穿着合体的戎装,手中的藤杖更多地用在向臣子们发号施令时的挥舞指点上,而非帮助这老当益壮的身躯行走。来者正是当今天下的共主,一统九州的高帝国皇帝。

皇帝微微眯眼,仍然看不清室内其他东西,不禁有些动怒:“你还不露脸,可别怪朕不客气了。”“陛下这是以皇帝的身份说话呢,还是在以老朋友的身份说话呢?”黑暗中的声音仍是不急不躁,“我闭关静思,却不是能够轻易现身的。但我想,能够令你亲自前来,应该是有什么重大的理由吧。”“那么这个理由是否足够呢?”皇帝冷笑一声,朝黑暗中抛出一个小小的金盒。

闪耀着金色光泽的盒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就在将要没入黑暗中时,凭空出现了一只手,将它接住。

随即,这只手的主人的身形出现在了黑暗中。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容似乎有些模糊不清,因为他的全身都笼罩在朦胧的光芒下。这层光芒仿佛是从遥远天空中的星辰射出,隔着重重宫室映在他身上,又仿佛是从他体内通透出来,如同具有世间一切色彩。

接着,光芒从他背后枝枝杈杈地扩散开去,像是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古树,又像是凝结了露水的蛛网。朝上下四周发散的明亮光痕,一直延伸到静室的顶端地面和四壁,而这个年轻人就漂浮在空中,依托于这张光网中央。

“老朋友……你看起来还是和五十年前一样年轻。”看见永恒教主现身出来,皇帝的语气中不禁有一丝嫉妒,“朕这副模样,臣子们已经整天在奉承说驻颜有术,要是他们看到了你之后又该说什么呢?”永恒教主并不答话,而是轻轻抚摸着金盒,仔细感应盒中的事物。

“这是前几天雷州进贡的。”皇帝说道,“朕忽然想起五十年前你就似乎在找这东西,所以特意带来给你。”“那也不必你亲自来吧?”“当然,还有别的事。”皇帝喟然长叹,“世界上又不是人人能像你一样长生不老。朕已经快八十岁了,总该为帝国的将来作打算。这一次,就是想来听听你对朕的继承人选择有什么看法。”“还没选定皇储么?”永恒教主笑了笑,“四十几个皇子,两百多个皇孙,的确是件头痛的事。”“一个个都不成材。”皇帝恨恨地说,“只可惜时不我待,否则朕恨不得手把手将每一件国事的处置方法都教给他们。”“你便将事情放手交给他们去做又如何?年轻人终归要从自己的经历中学习成长。”永恒教主说道,“很久以前,我的老师曾告诉我某一个星象问题是不可解的。但我并没有死心,偷偷花了十年时间去研究这个问题。”“最后你经过了自己的努力探索,就成功了?”皇帝顺着他的口气问道。

“不,我还是失败了。”永恒教主轻声笑了起来,“老师是对的。这个问题凡人不可能解开。而我在这十年中也的确学到了东西——至少我认识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能干。‘学会自己能做什么’固然是一种学习成长,但‘学会自己不能做什么’同样也是一种学习成长。”“是么?”皇帝仍然放不下心,“虽然你这么说,朕始终还是要在他们之中选择一个皇储。”“也许……已经没有这个必要。”永恒教主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皇帝警觉地问。

“因为它。”永恒教主举起手中的金盒,“你知道我一直在找这东西。但你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皇帝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他自然仔细地看过盒中的物品,那是一团赤红色的流动雾气。只不过,即使打开盒子,这团雾气也不会散逸,而是不停盘旋着,其中还隐约有无数闪亮的光点,像是沙砾中细小的云母碎片。

即使是宫廷中见识最为广博的智者也说不出这东西的来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蕴含着极为强大的精神力。如果不是用雕有咒文的金盒封藏,即使是不懂得法术的普通人也能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力量。

“这是一颗星辰。”永恒教主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表情:“千万年来,第一颗被凡人所发现的坠落到大地上的星辰。”他的手指抚过金盒的表面,仿佛沉浸在快乐和迷惘的体验之中。这样的表情对于皇帝来说并不陌生,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每当两人一起畅饮美酒的时候,皇帝就会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而这,也就是大预言中的第十一个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