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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香 六之丁

老河络莫铜遇见了一个大酒缸,还带着轱辘跑得飞快,他在后面紧追不舍,终于在一个死胡同里堵住了它。酒缸跑到巷子尽头,像条狗被逼入绝路时那样又跳又叫,莫铜狞笑着靠近,对它说:“看你还往哪儿逃?”他话音未落,酒缸做困兽之斗,突然纵身一跃,白晃晃的酒如一片瀑布,朝他兜头罩了下来。

老河络登时醒了过来。

他抖动眼皮,把上面的酒水甩掉,于是一张明亮的脸庞就落入到眼睛里。

“莫司空,我犯了大错,龙之息丢了。”那张脸说。

原来头天夜里,云裴蝉他们陷入老河络的机关迷宫,在里面耽搁了一夜也没走出去。后来他们在甬道里陷入胧遗和毒蜘蛛的包围之中,勇猛的南药护卫相继死去,或者变成了树人,他们口中喷出带剧毒的白色气体,顺着通道朝她扑来。

云裴蝉已经没有了退路,她猛地一低头,用斗篷罩住了自己的头脸,熊熊的火光从绣着金线的红斗篷上迸射出来,形成了一个火焰披风,将云裴蝉罩在其中。那是火猊斗篷,南药城最好的郁非系术士制作的救命法器,不论是毒还是树人都不能靠近这道跳跃着凶猛火焰的屏障。但云裴蝉双手撑着斗篷,脸庞被火映成通红,她无法腾出手去进攻,只能眼看着更多的孕育着胧遗幼仔的花苞在树人的头上、指头上膨胀、成熟。更可怕的是,这件斗篷会消耗大量的空气,也许不等那些可怕的毒虫找到突破火焰的办法,她就会先窒息而死。

就在这时,甬道的尽头跳出了两个木头傀儡人,它们二话不说,朝已经生出无数须根、深深地扎入泥土中的树人扑去,巨大的寒光闪闪的铁爪,将皮肤苍白的树人绞成碎片。木头傀儡的好处就是不怕毒物。它们绿莹莹的眼睛在甬道里发着光,手挥脚拍,将能找到的胧遗和毒跳蛛全碾成了粉末。

它们来得正是时候,云裴蝉喘息着放下了斗篷,身上的铁甲已经被大火烤得发烫,头发蜷曲,满脸是汗。可是大火一收,云裴蝉就看到了木头傀儡那绿如猫眼的双目,在黑暗中一个接一个地转了过来,盯着她不放。它们把她同样当成入侵者。

窄小的通道里毫无回旋的余地。云裴蝉只能拔出双刀,咬着嘴唇迎战。木人被她砍了十七八刀,但浑若无事,就是不退。云裴蝉被压迫着向后边打边撤,明知道这样会陷入更深的迷宫之中,却没有丝毫办法,只得一步步地退入那个六角形的地下砖室内,眼看着室内等着的其它四名木傀儡一起举起铁钩来。

就在这时,砖室屋顶突然破出一个大洞,砖土纷落中,穿下来一根盘卷的粗大青藤,一落地就向外舒展开更多的蛇一样的卷须,顷刻间与那些木头傀儡纠缠成一团。还有几根卷须朝她身上卷过来,但羽人身子轻捷,卷须一把没抓住她,被卷住的木傀儡的铁钩也没钩住她,云裴蝉借着那些盘绕的藤蔓一垫脚,飞似的穿出地室屋顶上显露出的洞口,窜了上去。

莫铜的房间里,有两个人一见面就朝她扑来。她不愿恋战,逼开一人后,一步蹬在床头,又穿透屋顶,跳了上去。黑色瓦顶和土黄色的泥屋顶如起伏的波涛在她脚下一层层掠过。她跑了三四里地,才找了个空场子跳下来,一摸怀里,登时满心冰凉,这才发觉龙之息不见了。

云裴蝉左右寻思,只能是跳出地面后,与那两人交手时颠了出来。

被困了一夜一日,死了四个人,却功败垂成,云裴蝉气得几乎把银牙咬碎,拔刀将眼前的一丛矮树砍为齑粉。云裴蝉想,要找回石头,非得靠莫司空不可,待要硬着头皮回去找莫铜,却又发觉自己也迷了路。

在城中迷宫一样的道路里摸了将近半个晚上,云裴蝉才重新找回莫铜的住处,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院子里看时,只见满目狼藉,院子角落的大树半倒在地上,露出十来条假根,几间木屋楹柱半塌,两个木头傀儡半埋在土里,半探着头,怎么也挣扎不出。其他傀儡只怕还被埋在下面的迷宫里。

她在屋顶上看到的那条原先长满院子的大青藤竟然不见了,只留下满地崩陷的大洞。院子被糟蹋成如此模样,机关只怕全都被废了。

她跳上正屋的屋顶,还在担心莫铜的安全,却听到呼噜声大作,原来老河络还躺在原地呼呼大睡,于是在地上找到一袋子酒水,将他浇醒。

莫铜听了云裴蝉对那两个人相貌的形容,不由得恼恨地揪起了自己的胡子。

“终年打雁,却叫雁叼了眼,我只道这个姓辛的家伙成不了大气候,对他始终没下狠手,没料到最终是栽到了他手里。唉,大意了,大意了。”云裴蝉也恨恨地说:“我要知道这两个小贼往哪里去了,定然将他们抓住碎尸万段!”莫铜朝她吹起了胡子:“你才是笑嘻嘻的小贼,居然敢对你莫叔叔耍心眼……”云裴蝉按住他的肩膀撒娇说:“抢回石头,侄女给你慢慢赔罪。看在我爸的面上,你可不能对我生气。”莫铜长叹了一口气,揪着胡子说:“我帮你,不过这次你可不能不告而取,也不许给再我灌酒了,尤其不许往我脸上泼酒。”云裴蝉眨巴了一下眼睛,忍住笑,垂下眼帘说:“不敢了。这次我全听你的。”“不敢了,哼哼,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吗?”云裴蝉连忙岔开话题:“这城就跟个大迷宫一样,我们怎么找啊?”“问它们就行。”老河络随手往边上一指。

云裴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是墙根前半埋着的木头傀儡。

“我的木头人和普通的傀儡可不一样,”莫铜带着几分得意说,“它们的力量来自龙之息剥下的微小碎片,所以力大持久,而星流石的碎片总是相互吸引的,虽然这么远我们感觉不到了,它们却自会知道怎么找到石头。”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被埋住的傀儡身前,俯身看着它心疼地说:“木之丁,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脏死了。不如先洗个澡……”云裴蝉狠狠地跺了跺脚,莫铜只好说:“算了,时机紧急,回头再来给你们洗吧。”木之丁扭了扭尚且能转动的脖子,望着主人,呆呆地不动了。

他们两人七手八脚地将它挖了出来。莫铜草草修理了一下,让它动了起来。这下就容易了,力大无比的木头人三下五除二,就将土木下埋着的木之甲、木之乙直至木之己全都放了出来。

老河络爬到木之甲身上,又调整了大半天,取个注油壶在它各关节上都加了点油,随后在它背上猛拍一记,大喊一声:“木之甲,找去!”云裴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它。

只见那名傀儡人摇摇晃晃地抬起身子,头向四处乱转,犹疑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朝着南山路天香阁的方向迈出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