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过去了,翼峰觉得妻子的好奇心没有丝毫减弱,甚至比起当年佣兵训练营中那个心高气傲、热情好动的蛮族女孩更胜一筹。不过翼峰自己也对柳南商人的话感到一丝惊异,休未行言语中流露出的意思,去见的应该是个自己认识甚至熟悉的人,又是谁会和这个柳南商人在一起呢?三人在小巷内七绕八绕,那匹倏马似乎不满深窄的巷道,不时发出粗重的鼻息。休未行在一处门洞前停下脚步推门而进。海伦芬没有丝毫犹豫,牵着马跟在后面。尚在门外的翼峰听到妻子一声惊呼,箭步窜进门内。一方小院中,自己的妻子正紧抱着一个稍矮的结实男子。
“冈斗。”翼峰惊呼道。对方好不容易从海伦芬热情的拥抱中解脱出来,双颊早已涨得通红。
“翼峰,海,海伦芬,你们好。”冈斗结结巴巴地说道。
翼峰上前对着老友的胸口狠狠砸上一拳,对方像座小山似的身体把拳头弹了回来。两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紧紧抱在一起。海伦芬笑看着,在那匹倏马耳旁好似解释般的轻轻说道:“三年多没见面了,瞧他们俩的高兴劲。”休未行独自站在一旁瞧着他们。这应该就是我们需要的人,他暗自想道。
从通平出发,穿鬼怒川,过雁返湖,绕行中白山,目的地是旌洲的铁木堡。一车货物连同家眷,每位佣兵一百枚金币。柳南商人出的绝对是大价钱,翼峰偏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头。冈斗是受了一位朋友的拜托,答应这趟护送。在柳南前往通平的路上,发现有人跟踪的迹象。冈斗也不敢大意,想在通平多招些佣兵,恰巧遇上了翼峰夫妻。
柳南城到铁木堡,一般是走海路。也有惧怕海上风浪的,则要往绪洲绕上个圈子,多耽搁一个月的光景。泱洲与旌洲交接的地界,均是些深山恶泽。雷眼北邙两山夹着雁返湖,都是寻常车辆甚难通行的道路。传说中是怪兽出没的地方,一般的商人决计不肯选择这样的路途。
“跟踪者是些什么人,有什么意图?”翼峰问道。在这样的险恶道路上如果还要面对强大的敌人,这是极具战力的佣兵也不愿意遇到的情况“大概是马贼,也可能柳南城里一些同行冤家买通的恶人。如今世道,人心叵测啊。”休未行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纠结在一起。“我一向惧水,从来不坐船。那边的买家催得又急,所以也是没得办法。”翼峰看看冈斗,又望了望妻子,“好,办完这件事我们再一起去无忧湖。”天空中飘起了牛毛般细细密密的雨,泥泞的路更加难行,唯一的马车颠簸着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出城不久就有直通鬼怒川的岔路,茂盛的树林中辟出的蜿蜒小道,狭窄处马车堪堪经过。路旁的树叶早已被雨水洗刷的绿油油,雨滴顺着叶尖不断落下,远处升起蒙蒙的雾气。走在队伍的前端总是海伦芬,翼峰喜欢远远望着妻子的背影,即使套着锁子甲,还是能够凸现出丰满匀称的身材。转眼快十年了,翼峰时常会有斗转星移的感觉,而海伦芬却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冈斗紧紧跟在马车旁,赶车的是那个在街口拦住海伦芬的魅,一身脏乎乎的灰袍,从不梳理的头发纠结成乱蓬蓬的一团。休未行放慢马步,骑在翼峰前面。
“一直听人说鬼怒川是泱洲最凶险的地方。”柳南商人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传说胤帝国侵攻河络族的时候,在那里发生过大屠杀,至今还是个亡魂怨灵聚集的地方。”翼峰也是听些老人说起过那段充满血腥的故事。
“不过,最艰难的路程应该是雁返湖。别说商队,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冒险者,很多人去了以后都杳无音信。”休未行无言地抹去脸上的雨水。佣兵注意到他是个不错的骑手,总是很轻巧地避开面前的泥潭凹坑。
“觉得你不像是个商人。”翼峰说道。
“哦。为什么?”“做了这么些年的佣兵,跑的地方多,见的人也多。泱洲的商人们做生意脑子好,身手可不行。偶尔也有几个,可没有像你这样受过专门训练的。”商人笑了几声,翼峰正揣摩着他此刻的表情,对方已转过脸来,挂着商人特有的笑容。“真是好眼力。先父原是威武王殿下雷骑军中的一员,后来厌倦战事成为柳南城的布贩,我也就子承父业了。”雨越发的大了,打在马车的布篷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直到现在翼峰还没有瞧见过车里人的模样。佣兵们出发时马车早已停在院外等候。
从柳南来的路上冈斗倒是瞧见过车上的女子,用白纱遮着面容,似乎连话都没有开口说过。
翼峰从怀中掏出羊皮卷,上面用黑线绣着地图。拐过前面的弯应该有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今晚就宿在那里。翼峰抿嘴吹了口哨,队首的海伦芬举起手做了个“知道”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