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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主星房·谷玄房里的战斗 by mad

谷玄房里的战斗序章夜。

深沉。

夏末大雨,却有了严冬的气息,将所有弥留人间的暖意驱散。龇着牙的狂风将大滴的雨珠喷到满街都是。

大街上本该没有人,人都躲到屋子里了。没谁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出来,让雨如刀子般刺穿自己。

苍云驿的迎宾夸父卡夫卡让瘦弱的魅族叶沁灵先回到别院休息,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待迎接不会在这种天气出现的客人。

夸父看着被雨打的潮湿阴沉的街道,突然想故乡大块大块的山石上那些明亮的雪。想起即使在酷寒天气里也会赤裸着上身的族人。

再血性的男儿都会在酒醉时提及故乡和家,唏嘘不已,让泪水借着酒劲悄悄掉落。家和故乡是他们唯一寄托自己柔弱的地方,却总是无力到达。而那些如亲人般的伙伴,我们称对方为兄弟,尤显得弥足珍贵。相持一生,或是背叛彼此,都无法磨灭的爱恨。

卡夫卡听到远处突然传来了持续着的令人不安的刺耳声音,是重物在被水浸湿的青石路上缓慢的划过。这声音像是死亡和杀意纠缠着袭来,刺痛着肌肤,甚至令无畏的夸父也有种莫名的战栗。

一稍刻,夸父就看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独自行来的人,一个男人。他竟然驼着一个巨大的棺材!棺材自然是一人长,所以那棺材的下面在地面上拖着,发出刺耳声音,就像市井传言中的长着长指甲的僵尸用手在使劲刮着棺材,妄图跳出来吸食鲜血。

等那男人走到卡夫卡跟前,他的身形容貌才依稀显现出来。他只比夸父差不多矮两个头,穿着粗布制作的细密的衣服,新且干净。上面披着防水的黑色披风,像一抹包裹着他的黑色云雾。云雾上是他略显巨大的头颅。蜡黄的脸上,高挺的鼻分开两个突出的颧骨,如同被分开的善恶。他的眼窝非常深,连目光都在眼窝的阴影下无法探寻。他的嘴唇则薄而毫无血色,从里面吐出的句子冷而毫无感情:“这里可还有房间?”卡夫卡回答到:“可巧,现在并非通商的旺季,客人不是很多,尚有空房。”那人听到这回答却直接驼着棺材,径直走进客栈,将迎宾“客倌您请慢等”的话丢在身后。有些人从来不会等,只有死人才会等,无休止的等下去,等待不可能的重生。

苍云驿的大堂里永远不会没有客人,就像人不会永远不死。人的死法有很多种,苍云驿的客人也有很多种。可无论此时客栈里的客人是怎样的,在那人进来之后都只会感到惊异。那人丝毫不以为意,在唯一一张空桌旁坐下,将棺材放在身旁的地板上。

跑堂的旅小楼前去招呼,客人要求道:“热几壶酒,再来几个小菜。”大雨的天气里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喝着暖酒,是件舒适的事,适合用来回忆过去的美好,而不是思考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没多久,那人就感到已没有多少注视的目光了。

几杯酒下肚,身体的寒意就无影无踪了,让人错以为心中的寒冷也会被驱逐。可是插入心中的冰刺是自己铸造的,也只有自己才能将它熔化。别人妄图拔去却只能伤了自身。

在另一张桌子上的笑骂声中,站起了个喝得通红的汉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人的棺材前,左脚架在上面,双手撑着桌子,弯着身子,伸长脖子,满嘴的酒气肆无忌惮地扑向那人。“小子,这…这棺材不错,要不……要爷们帮你……住进去。”那人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只是瞟了一眼汉子的左脚。忽的手一翻,将这醉鬼摔出老远。

整个大堂的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走驿路的人都知道,敢在苍云惹事,没有一点斤两可不行。

谁知那汉子爬起来后,却笑着说道:“身手不错,不错,不如来我那桌再整两盅……”整个大堂的人于是都大声轰笑着,那人却不理会,叫来跑堂询问客房的事。

旅小楼问道:“却不知客倌要住普通客房,还是十二主星的上房?”“自然是上房。”“现在上房还剩下谷玄和……”那人咧开嘴,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显出了一个恐怖的或许是笑容的笑容,打断旅小楼的话:“那就谷玄房吧,嘿嘿,只有谷玄才配得上我和我的兄弟。”说着还拍了拍身旁的棺材。

小楼去副掌柜那取了钥匙,领客人到了谷玄房,当然还有客人身后一直驼着的棺材。

苍云的十二主星房,房门都是木制的朱红的门。上面刻着元极道代表十二主星的符号,却没有褛空。虽然各自的房型和摆设都完全不相同。但大致的都是小户人家那么大的面积。

而谷玄房是最空旷和阴沉的。只要一开门,你就会感到凉意袭来。即使是白昼你也会发现如果不点灯,屋子里几乎没有光亮。主间的地面上画着巨大的谷玄的符号,填满了整个圆形的主间。在符号的正中,也就是那个白色的圆上,有一张圆形的黑色木床。除此之外,主间就没有其他任何摆设了。

在主间的两侧有两个小间。左边那个是茅房,里面有谷玄房唯一的通风设施,来自河络精妙的手笔,它能使气味完全不往主间散去。右侧是储物间,供客人放携带的物品。然则客栈的设计者肯定没想到有人会带棺材来,所以棺材无法放进储物间里。客人倒不介意,直接将那棺材放在地板上,又叫小楼退下,不用再招待了。

二睡眠总是舒适和安宁的,尤其是在张舒服且暖和的圆床上。睡眠总出现梦和回忆,然后它们会触及人心中最痛苦和柔弱的地方。所以睡眠总是一个人破绽最多的时候,任何一个杀手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在睡眠中死去无疑是最好的死法,然而,没有多少人愿意死。

不知何时,谷玄房被包围在奇怪的空气中,这空气阻隔了声音和气味,让人无法从外部感知里面。也让里面的人无从向外求救。

然后,在那张圆床前面,空间突然扭曲,空气凝结成白色的风交错成奇怪的图形。然后从中间突然射出五道气刃,从不同的角度飞向床上那人,似要将他分离扯碎。

那个奇怪的图形终于消失,空间也恢复原来的模样,可那里却莫名出现了三个男人!中间一人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还维持着古怪的手印。他两边的人站着,成守护他的阵型。

他们都带着黑色的面纱,将自己的容貌隐藏。容貌会泄露一个人太多的秘密,而秘密往往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你若知晓了一个人的秘密,你就扼住了他的咽喉,你要做的仅仅只是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掐死他。

有时,不需要知道秘密也可以杀人,杀人根本就是一门艺术,杀手都知道杀人这门艺术的秘密。现在,那三人就准备着欣赏一个艺术品,那将是被分成五块的身体和身体里面流出的血液构成的图案。

可惜的是,他们并未成功的完成这个作品。床上只有被割得七零八落的被子,而原本躺在上面的人,早已跳到了床后。他堪堪避过了三道气刃,而另两道则在他的左手和右脚上刻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冲着三人露出那个实在称不上是笑容的笑容,说道:“还好在这房间里充斥着谷玄的力量,削弱了其他星辰,要不然我这手脚就废了。不过,你竟然能在连续施放两个高阶秘术后,还放得出五道气刃。是专修亘白的高阶秘术师吧。”蹲着的那人桀桀地笑着:“嘿嘿,没错!但是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作为一个杀手,怎么可能被寰化的‘眼睛’盯着,而不察觉?”“你可不是一个废话这么多的人。”“哼,没有一个杀手是多言的人,除非……”话还没说完,双方都动了起来。不,不止是双方的人,还有双方的精神、思想和那些从天上星辰借来的力量,都开始动了。

那人右手用力撑了床一下,左脚一蹬,并借着这股力量,向三人袭来。他受伤的手脚似乎在这段时间止住了血流,这是初级太阳系秘术的功效。现在的武士都会选择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秘术系修习,尽管他们最多只能施放一、二级的秘术。但在战斗中,却有很好的效果。

他的左手在跃起的瞬间拔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目标正是蹲着的那人,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可他右边的武士,现在可以确定这是武士了,拔出身后的宽剑,挡住了这一刺,甚至差点击飞他手上的匕首。然则已跃起的他真正的杀招却在右手,那里凝聚了几乎全身的力气,对准的仍然是蹲着的那人。

持宽剑的武士显然并未想到,只好勉强用手臂挡住这一下。武士吃痛低低地叫了一句,然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大声地喊出了一句话:“那东西就在他的左胸前!”显然这是个修习了寰化秘术的武士。

蹲着的亘白的秘术师于是闭上眼,进入短暂的冥想状态,他希望以此快速的恢复少量精神力。

另一边,秘术师左边的武士飞快的扑向那个棺材,而那个棺材竟然在缓缓打开。他还是慢了一步,棺材里面站起了个人,一个死人,一具尸体,会动的尸体,会动的持剑的尸体。

死亡总是令人恐惧,于是那些代表死亡的东西同样令人不安。没有什么东西比一个活着的死人更恐怖。

他,也许不能用他来称呼了,对于一个尸体。

因为活人身上必有的破绽,它没有;而活人所不具有的巨大力量,它却拥有。扑向他的那个武士正持着刀吃力的对抗着它。他知道他的刀即使在它身上划上足以让普通人死上数十次的伤疤,都无法杀死它。谁能杀死一个已经死的人!他唯一胜利的可能是截断人对它的控制,或是等待控制它的人的死亡。

而控制它的人正暗暗叫苦,他将匕首换到了右手,可是兵器和体力上差距使他完全无法攻击到持剑的武士,更何况那人寰化的感知的力量已经完全打开,他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察觉。那边厢,持刀的男子大概是个修习了谷玄秘术的武士。他正慢慢抽离他借着法器给它的精神力。最令他不安的还是那个亘白秘术师,他若恢复过来,用秘术将自己胸前的法戒器夺走,完全切断自己与它的联系,那就必输无疑了。

他决定赌一把,在毫无希望的时候,冒险的行为或许能打开通往希望的道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抵如此。

持刀的武士知道它是在靠本能战斗,然而在打斗中本能却往往比思考更好用,不过他还是庆幸不论活人死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他躲过横劈的剑,刀向它的胸口砍去,准备在它拿剑抵挡时给它一腿。可是这次它并没有本能的抵挡,他一惊,刀势收不住,在它的胸口划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没有血流。他原本可以划得更深,甚至拦腰斩断。不过他不敢将全部的力量用于攻击,他知道他和它互换伤口的话,吃亏的是他。他怀疑这次用得力是否太多了,还能不能挡得住这次它用伤口换来的攻击。

可是这次控制它的人并不想这样,它承受这一击是为了将手中的剑抛出,飞向此时毫无防备的亘白术师!持剑的武士感到对手突然的一顿,迟疑着是否有诈,要不要此刻将剑送进对手的胸口。这片刻的犹豫后,他只能暗叫可惜了,因为有利剑破空的呼啸声向自己这边的秘术师袭来。不得已,他只得回剑去挡,秘术师是带离他们逃脱的保障。

那人心中暗喜方法奏效,双手握着匕首全力刺向持剑武士的后颈。谁知那武士仍有防范,身体一偏险险避过直接毙命的一下,那人还想再刺过去,却感到空气中似有大力压住匕首,此时尸体倒地的声音才传来。

他知道自己彻底的败了。

下一刻,持剑武士的剑刃已经兴奋的划向他的脖子,它将饱饮他的鲜血。

可是四人谁也没想到,房门也在这电光火石间突然打开。连珠三箭,在开门的瞬间,射向那柄宽剑,挡住了剑锋的力道。这份眼力和弓术只可能属于羽人。

果然门外闪进来了一个羽人,又是三箭卸了愣在那里的三人的武器。这个羽人便是客栈的护院——云无痕。紧接着进来的是客栈大老板风颠。

此时,双方都各自退到一边,在苍云驿的地盘上,没人会在风颠面前动手。实际上,没有多少人会在苍云驿里动手杀人。这家客栈不会让任何一个自己的客人在客栈里无故死去。

却听见风颠对着三人说:“你们既然知道施放屏障,自然也是知道我们客栈的规矩的,那么请吧!”亘白术师心知此次攻击再讨不到好处,恶狠狠的对正替自己疗伤的那人说:“哼!这次算你走运,出了苍云驿你就没这么好运了!”便吩咐自己人退去,临走前却不忘对风颠说句:“打扰了!”说罢三人就消失在空间的扭曲成的古怪纹路中。那些包围房间的奇怪空气也慢慢散去。

风颠又吩咐羽人去拿些疗伤药,那人却回答说不用。风颠笑道:“我可不会浪费任何可以挣钱的机会。何况,”风颠指指倒在地上的尸体,“它用太阳系秘术可是没用的吧。”那人也就不再推托。细细将自己和尸体的伤口上抹上药膏,又从胸口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的物件,握在手中,默念着什么,在尸体的伤口上晃过,做这些时他故意侧对着风颠,不让风颠看清楚他手上的东西。

等那人做完这一切,风颠便邀他一起去喝酒:“就这点小伤,不会不敢喝酒了吧。”“自然不是。不过要喝酒,是不会少了我的兄弟的。”他指着棺材说。

风颠于是命人搬了桌子上了酒菜就与他在谷玄房里喝酒。

各自干了几杯酒后,风颠直接切入主题:“却不知道,这棺材里的是谁?那三人来找你麻烦又是为何?”“苍云驿不会有打听客人私密事的规矩吧?!”“的确没有,这只是我个人的爱好,”风颠面不改色的说道,“不过目前在客栈里,倒还没人会逆了我的意思。”“嘿嘿,好!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咧嘴笑道。

三我和他还有那三人都是一个杀手组织的杀手。我在组织里外号“黑日”他外号“邪剑公子”,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可没什么本名。我家主子常常让我和他一起行动,一来二去就成了无酒不欢的兄弟。至于我家主子是谁,嘿嘿,恕我不能告诉你。

那次主子派我俩去做了一个宛州的商人,好象是仲孙家的远房亲戚。那是个硬点子,长年带着武功不俗的侍卫,甚至还有几个高位的秘术师。我们去踩了几次都没找到机会出手。那小子发现点子常与一个女人来往,就想到从那女人身上下手。本来,这事该交给素有多情之称的“公子”,谁知那小子,不晓得犯了啥劳什子迷糊,说什么答应某人不再与其他女人有染。嘿,现在想起来他也是没逃过女人这一劫。于是,他不做,只好我来。妈的,哪晓得,老子真喜欢上了那婊子,早忘了主子的任务,还犯混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那婊子。

老子也是傻,早该想到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就传到了主子耳里,主子狠,派他来杀我。那小子真傻,他妈的比我还傻啊!他怎就狠不下心来杀我,他不杀我,我只好杀了他。哼,那小子临死之前还叫我照顾什么女人。

嘿,我说老子这辈子还没和你做够兄弟。就找了个谷玄秘术师,“请”那术师把他做成僵尸。那术师说还要一个谷玄法器,我心想恰好主子那有一个,就把它弄过来了,结果还损了老子的称手兵器。有了那法器,术师花了三天才搞好。完事后,我顺手把他杀了,就去和那婊子道别。她不让我走,我给了那婊子一巴掌,把她安顿好,留下那几年的大半的积蓄就走了。

妈的,你不要说,我现在还是时常想起那婊子,等我找到那小子的女人,就带着她去找她。然后和她们过一起过下半辈子,嘿嘿,如果老子我还有命过下半辈子的话。

那个法器似乎对主子相当重要,不断的派出组织里的杀手追杀我们。那些杂碎,怎么抵得过我和他联手。当年我们就是这样杀死一个又一个绵羊的,嘿,我们俩习惯叫被我们做了的点子为绵羊。因为他说我们像狼,两匹孤独的桀骜的充满力量和兽性的狼。

那时,我们喜欢在完成任务后,去一家小酒馆喝酒,他一杯一杯的跟我干,每次都要把自己喝得烂醉,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吐着。我知道他其实是想吐点心中压抑的那份恶心,杀人的恶心。

然后我扶着他在深夜的大街上,到处游走,发出狼嚎般的声音,直到筋疲力尽。才在大街上相拥着睡去。

现在,他不用为杀人感到恶心了,可是他却不能陪老子喝酒了。

该死!那时候他怎么就不杀了我,让老子一个人活在这个狗日的世界。老子还要替他活着,真可恶!终章听完那男人的故事,风颠也只有沉默着,又和他喝了几缸酒。不知他的原本的酒量如何,可是还是这样醉了,嘴里大声喊着听不清楚的话语。风颠将那人扔到床上,独自出了谷玄房。

外面天刚刚亮了,是太阳把白天带来了。

白昼,是个不属于黑暗,杀手和死人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