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敲着耐辛的房门之后就是一阵停顿。"是谁?"是蕾细的声音。
"斐兹骏骑。""斐兹骏骑!"她的声调中有些讶异,因为我通常都是白天来访,而今天我却来晚了。当我听到木条移开和门闩打开的声音就放心了,她果然把我叮咛要小心门户的话听进去了。门缓缓地打开,只见蕾细露出疑惑的笑容退后一步让我进去。
我进门亲切地对蕾细打招呼,然后寻找耐辛的踪影。我猜她在另一个房间,而这房里的某个角落,却坐着双眼低垂忙着针线活儿的莫莉,但她并没有抬头看我,或对我示意。她用圆发髻把头发固定在小蕾丝帽下面,一身蓝装穿在别的女人身上或显简朴,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单调。她依然低着头眼神专注地工作,此时我看到蕾细平视着我,接着我又看看莫莉,心中的感受不禁如脱缰野马般宣泄而出。我只花了四步就横越房间走到她的椅子旁跪下,在她退缩时,握住她的手亲吻着。
"斐兹骏骑!"耐辛在我身后怒气冲冲地吼着。我看到她站在门前愤怒地紧闭双唇,而我转身不再看她。
莫莉也别过头去,但我仍握着她的手平静地开口:"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管有多么傻,多么危险,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就是无法与你分离。"她把手抽回去,我也因为不想伤到她而松开手,却转而抓住她的裙子,像个固执的孩子般紧紧捏着。"至少和我说说话。"我请求她,但耐辛回话了。
"斐兹骏骑,这样做可不恰当。马上停下来!""我父亲当年追求您也不是一件恰当明智而合宜的事,但他却毫不迟疑,他当时的感受应该和我现在的心情相同。"我仍注视着莫莉。
这为我赢得耐辛诧异的沉默。此时莫莉却把刺绣摆在一旁起身走开,让我意识到自己非得放手不可,否则就会撕破她的裙子了,于是我松手让她远离我。"耐辛夫人,今晚可否让我早点回房休息?""那当然。"耐辛回答她,语气却不怎么确定。
"如果你走了,我就一无所有了。"我知道自己的语气过于戏剧化,我依然跪在她的椅子旁边。
"就算我留下来,你也还是一无所有。"莫莉语调平平地说着,同时把围裙脱下来挂在挂钩上。"我是名女仆,而你是位出身王室的年轻贵族,我们之间不可能会有将来。我在过去这几个星期已经看开这点了。""不。"我起身朝她走过去,却忍住不去碰她。"你是莫莉,而我是新来的。"?"或许曾经是,"莫莉先是承认,然后叹了一口气,"但现在不是了。您就别再为难我了,大人,您一定要让我过过平静的日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一定得留在这里工作,至少等赚到足够的……"她忽然摇摇头。"晚安,夫人、蕾细和大人您。"她转身走开。我看到蕾细静静地站着,也注意到她没有替莫莉开门,但莫莉可没停下来。当她用力关上门之后,一阵可怕的沉默笼罩整个房间。
"很好,"耐辛终于呼了一口气了,"我很高兴见到你们其中一个人还算明理。你到底在想什么,斐兹骏骑,就这样闯进来只差没有攻击我的仕女?""我想我爱她。"我坦白说道,然后跌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抱着头。"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孤寂。""那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耐辛好像被冒犯似的说道。"不。我是来看您的,我并不知道她也在场。但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这股强烈的感觉就淹没了我。这是真的,耐辛,我无法再这样下去了。""我想你最好还是维持原状,因为这是你该做的。"这些话听来刺耳,但她可是一边叹气一边说着。
"莫莉有说过……有提到我吗?她曾向您提到我吗?我一定得知道,求求您!"我打破这片沉寂,看着她们交换眼神。"她真的希望我让她静一静吗?她这么讨厌我吗?难道我没依您的吩咐行事吗?我确实有等待,耐辛夫人,我避开她也小心谨慎不引起话题,但这一切何时会结束?或者这就是您的计划?把我们分开来,直到忘掉彼此?这行不通。我不是个小孩子,她更非您藏起来不让我找到的小玩具,借着用别的玩具转移我的注意力好让我忘了她。这是莫莉,她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不会让她离开的。""你恐怕非得如此了。"耐辛沉重地说道。
"为什么?她选择了别人吗?"耐辛将我的问题像是苍蝇一样的赶开。"不。她并不善变,她不是那种人。她既聪明又勤快,机智且充满活力。我看得出来你为何心系着她,但她也还是有自尊心,而且看透了你拒绝了解的事。你们各自的背景完全不一致,即使黠谋允诺你们的婚事--虽然我相当怀疑他会这么做--你们接下来要如何生活?你没办法离开城堡到公鹿堡城的蜡烛店工作,你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那么,如果你把她留在这儿,她能享有什么样的身份?不了解她的人不会想到她的好,只会看到你们的阶级不同。人们只会将她视为让你沉溺其中的低下欲望。‘喔,这私生子看上了他继母的女仆。我想他在角落逮到她太多次了,结果他现在必须承担后果。‘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明白。"我不在乎人们怎么说。""或许你可以忍,但莫莉呢?还有你们的孩子呢?"我静下来了。耐辛俯视着她搁在膝上的双手。"你还年轻,斐兹骏骑。"她非常平静地抚慰着我。"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但你可能会遇到身份地位与你相当的人,而她也可能会。或许她应该有那样的机会享有快乐的生活,而你可能也得让步。给自己大约一年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没变心,那就……""我绝不会变心的。""恐怕她也是如此。"耐辛直言不讳。"她很关心你,斐兹,她说她在还没完全弄清楚你是谁之前,就把心给了你。我不想背叛她对我的信任,但如果你如她所要求的就这样离她远远的,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你,所以我就说了出来,也希望你别介意这件事所带给你的痛苦。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也不想成为嫁给贵族的女仆,更不愿自己的孩子成为城堡仆人的儿女,所以她一点一滴地把我所能付给她的微薄薪资存起来买蜡和香精,同时尽可能持续原本的生意。若有一天她存够了钱,就会重新开一间蜡烛店,虽然短期内不可能,但这好歹也是她的目标。"耐辛稍作停顿,"她看不出你能过那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