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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我们是兄弟

夜眼,它纠正我。我母亲替我取的名字。我是兄弟姊妹中最晚睁开眼睛的。

它抽动鼻子打了个喷嚏,然后看了看那些尸体,而我不情愿地随着它的眼神扫看过去。那位年轻人死在我刀下,但不是一刀毙命,而其他两位……我杀得比较快。夜眼平静地说道。但我可没有牛一般的牙齿。你在人类里面算是表现得不错的了。它站起来摇摆身体,而我感觉脸上洒满了冰冷和温热的血,我倒抽一口气,并把血擦净,然后明白了情况有多严重。

你在流血。

你也是。他把刀从你身上拔出来之后就刺向我。

让我看看。

为什么?这问题悬在我们之间的冷空气中。夜幕即将低垂,头顶上的树枝在夜空中变黑了,而我不需借着光就能看得到它,甚至不用看着它就能感觉到它。难道你看到耳朵之后才能确定那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否认夜眼就如同否认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是兄弟,是同一个狼群,我承认了。

是吗?我感到一阵探求和触摸牵引我的注意力,让我回想起自己曾经感受和否认这种感觉,但我不再否认了。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丝毫不分神。夜眼就在那儿,有血有肉地在我眼前,我没有逃避它。我知道那把剑刺进了它的肩膀,也感受到两大块肌肉间的椎心之痛。它把爪子缩在胸前,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感受它的痛苦,接着又迟疑了。然而,我决定不再迟疑,而是像它之前一样对它开启。全然的信任才是真信任。我们是如此亲近,而我却无法确定是谁先有这想法。不一会儿我就察觉出夜眼的洞察力与我的重叠,让我对这世界有了两倍的警觉。它对尸体的嗅觉和灵敏的听觉告诉我食腐狐狸已经逼近,还有在夜光下依旧犀利的视觉。

然后,这双重的感觉消失了,我们的知觉合而为一,彼此完全牵系住了。

寒冷降临,地面一片寒气,我的骨子里也一阵哆嗦。我们找到了我那件结霜的斗篷,我将霜雪抖掉之后就重新披上它,松松地披着避免碰触伤口,接着不理会前臂的伤,奋力将连指手套给拖回来。"我们最好离开。"我轻声告诉它。"回家之后,让我来清洗和包扎我们俩的伤口,但我们得先进去取个暖才行。"我感觉到它的赞同。它走在我身旁而不是跟随我,抬头用鼻子深深呼吸这新鲜的空气。冷风吹起,雪也开始飘落。它的鼻子让我领悟到我不用再害怕被冶炼的人。空气一片清净,除了我们身后的尸体发出的臭味,但这臭味逐渐转变成臭尸味,接着混杂了食腐狐狸群的气味。

你错了,它说着。我们单打独斗的技巧都不怎么样。一阵狡黠的愉悦。难道你认为你在我来之前表现得很好?"狼不应该单独狩猎。"我试着维持尊严告诉它。

它对我伸伸舌头。别怕,弟弟。我在这里。

我们继续穿越松散的白雪和光秃秃的黑树。就快到家了,它安慰着我,在我们缓慢费力地前进时,我感受到它的力量和我的混合在一起。

我在接近正午时来到惟真的地图室,前臂用绷带紧紧包着藏在宽松的袖子里,伤势不重但很痛,肩膀和脖子间的咬伤也不容易痊愈,因为那里的肌肉给咬掉了一些还曾血流不止。当我昨晚照镜子看着伤口时几乎呕吐出来,清洗伤口时反而流出更多血,只觉自己有一大块肉消失了。嗯,如果夜眼没来帮我,就会失去更多的血肉,这真是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受。我替伤口敷上药,但似乎处理得不太好,只得拉高衬衫并且绑好,以便遮住上了绷带的伤口;虽然把伤口磨得发疼,但好歹遮住了它。我略带忧虑地敲门,在门打开时清了清喉咙。

恰林告诉我惟真不在,眼神满是深沉的忧虑,而我试着不受影响。"他不能放着造船工人不管,不是吗?"恰林对我善意的逗弄摇摇头。"不,他在烽火台里。"这位老仆人简短地说道,在我转身时缓缓关上门。

好吧。珂翠肯也这么告诉我,我却试着忘掉我们之间的那段谈话。当我登上烽火台时只觉一阵恐惧。惟真没理由在此刻呆在烽火台里,因为这是他在夏季技传的地方,当时天气良好且正值劫匪来袭。但是,没有理由到了冬季还呆在这里,尤其是风大雪大的今天,真的没有理由呆在这里,除了因为精技本身的致命吸引力。

我也曾感受那股诱惑力,我一边提醒自己,一边爬上绵延的楼梯到达烽火台顶端。我曾体悟精技那令人陶醉的蓬勃朝气,而精技师傅盖伦的话此时却像凝结已久的痛苦记忆般浮现脑海。"如果你很软弱,"他威胁我们,"如果你缺乏专注和训练,或者让自己沉溺在欢愉享乐之中,非但无法控制精技,反而会让精技控制住你。要学着拒绝所有享乐,也不要让任何嗜好诱惑你。接下来,当你像钢铁般坚强时,或许就可以准备面对精技的诱惑和转移对它的注意力。如果你让步了,就会丧失心智成为呆呆地流着口水的大婴儿。"接着,他就会用极度变态的剥削和惩罚训练我们。然而,当我面对精技的喜悦时,并没有感受到盖伦描述的廉价欢愉,反而像听到音乐时那样血脉贲张和心跳加速、或像机灵的野雉突然飞向秋天的树林般,甚至像骑马完美地跳越困难的障碍般兴奋。那时,所有事物都处于平衡状态,如鸟群振翅盘旋飞行般整合片刻。而精技带给我的美好感受并不短暂,反而依照个人的承受力持续着,并且随着精技功力炉火纯青而变得更强烈纯净,至少我如此相信。我本身的精技能力在一场和盖伦的意志之战中遭到永久破坏,虽然我筑起的心防连精技能力高超的惟真都无法随时渗透,我自己向外开启的本领却仿佛受惊吓的马儿般轻浮飘摇地时断时续。

我在惟真的门外停顿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拒绝让精神的黑暗占据心灵。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自责抱怨是没有意义的。我按照惯例不敲门就进去,这噪音打断了惟真的专注力。

他不该在此时技传,却依然如此。他将百叶窗打开然后靠在窗台上,风雪在房里肆虐着,吹乱了他深色的头发、深蓝色衬衫和短上衣。他深长平稳地呼吸着,是一种介于深沉睡眠和跑步者休息喘口气的节奏,看起来浑然忘我似的。"惟真王子?"我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