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地总是尽可能时时注意他。虽然我无法得知他的秘密,却看清了从前没察觉到情况。切德变老了,寒冷的天气使得他的关节僵硬,就算夜间呆在温暖的炉火边也无济于事。他是黠谋同父异母的哥哥,和我一样是私生子,而且尽管身子有些僵硬,看起来还是比黠谋年轻。但是,他现在把卷轴拿得离鼻子更远地阅读,也避免把手举起超过头的高度拿东西,看到他这些转变和得知他对我隐瞒秘密一样痛苦。
惟真离开的第二十三天,我在清晨与夜眼狩猎完毕回到城堡中便发现四处一片喧嚣,感觉就像一窝精神抖擞但毫无目标的蚂蚁。我直接找厨娘莎拉问个清楚。任何一个城堡的厨房都是仅次于守卫室的谣言酝酿中心,而在公鹿堡,厨房里的八卦往往比较符合事实。
"一位骑士来到这里,他的马几乎快死了。他说渡轮镇遭突袭,整个镇几乎因被冶炼者放的火而付之一炬,有七十个人惨遭冶炼,但死亡人数还不清楚,不管怎么说,会有更多人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丧生和流离失所。这人说一共有三艘船的劫匪,而且他直接找帝尊王子报告这件事情。帝尊王子把他送来这儿填饱肚子,现在他人在守卫室里睡着了。"她降低声调,"这小子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在途经的城镇换了匹马骑,沿着沿海道路直奔到这里,却不让任何人帮他传话。他告诉我,他在旅途中时时刻刻都希望见到救兵,他听到有人说他们都知道消息了,而战舰也已经出航了,但什么也没看到。""从渡轮镇来的?那么,这至少应该是五天前发生的事情,但烽火台为什么不亮信号呢?"我问道,"还有飞往群鸥镇和海豹湾的信鸽呢?王储惟真留了一艘巡航舰驻守那个区域,巡航舰应该看得到从群鸥镇或渡轮镇发出的信号。还有精技小组成员欲意也留守在红塔,照理说他应该看到这些信号火光,然后把讯息传给在这里的端宁呀!为什么我们这里都没收到任何只字片语?我们怎么对此事一无所知呢?"厨娘再度降低声调,将手中揉着的面粉团砰的一声摔在桌上。"他说渡轮镇和冰镇都有发出信号火光,也有送信鸽到海豹湾,但是战舰根本没来。""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知道这些呢?"我颤抖地呼吸着,推开自己无济于事的怒气。我感觉在我心中的惟真激起了一丝忧虑,但是太微弱了。当我希望强烈的精技牵系时,它却逐渐消退。"那么,我想现在问什么也没用了。帝尊做了什么样的处理?派遣卢睿史号出航?我真希望能和他们一同出发。"厨娘轻蔑地哼了一声,停下来捏一捏面粉团。"那么,你现在就走吧,这样就不会迟到了。帝尊王子什么事也没做,我听说他并没有派任何人出去。没有派人也没有人奉命出征,完全没有。""你知道我不喜欢嚼舌根,斐兹,但人们都交头接耳说帝尊王子知道这场劫难。当这小子来的时候,噢,王子还真是和善且满怀同情心,这可会让女士们的心都融化了。王子赏他一顿丰盛的餐点和一件新的大衣,还有一小笔钱感谢他大老远跑来。但是,他告诉这小子,现在已经太迟了,劫匪早就跑得远远的,所以这时候再派战舰或救兵前往也毫无意义。""或许和劫匪作战是太晚了些,但是烧毁的渡轮镇该怎么办?至少也该派一队工人帮忙整修房子,还有送几个车队的食物过去……""他说没钱做这些。"厨娘咬牙切齿地说出每一个字。她将面粉团分成几卷,拍打着让它们站立起来。"他说国库里的钱已经因为建造战舰和征召船员而消耗殆尽,还说惟真把所剩不多的钱拿来远征找古灵。"她提到"古灵"时语气充满不屑,只见厨娘停下来用围裙擦擦手。"然后他就说他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一股冷冽的愤怒自我心中升起。我拍拍厨娘的肩膀告诉她不会有事的,然后像个恍惚的人般离开厨房走到惟真的书房。我在书房外稍作停顿在心中摸索着,然后清楚地意会到惟真的意图。我会在一个抽屉后面找到一串年代久远的绿宝石项链,上面镶着金色的宝石,是他外祖母留下来的,而它的价值足以征召人员和提供粮食补给。于是我推开书房的门,然后停了下来。
惟真是个不修边幅的人,出发前也是匆匆忙忙打包完就走;恰林因为跟随他远征,也就无法帮他收拾房间。但是,此时房间里的情况完全不是他们俩的作风,或许别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但我此刻以自己和惟真的身份注视眼前的景象,就明了有人搜过这房间,而这个人要不是不在乎被发现,就是不了解惟真。每一个抽屉都关得好好的,每一个橱柜也都紧闭着,椅子也紧靠着桌子收好。一切都太整齐了,而我只得不抱任何希望地找到那个抽屉打开它,并且把抽屉完全拉出来好看到它后面的角落;或许惟真本身不修边幅的杂乱反而救了那条项链。我看到了一堆乱糟糟的东西,包括一根老旧的靴刺和破损的皮带扣,还有一小片略经雕刻用来制作刀柄的鹿角。我可不指望在这一堆东西底下能找到什么绿宝石项链,但我还真看到它了,它的外头还裹着一小片手织布。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珍贵的小饰品也得带走。而当我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禁纳闷了起来,如果闯进来的人没拿走这些值钱的东西,那这场搜寻的目的何在?如果这些东西对闯入的人来说是没什么价值的,那么又为何而来??我有条不紊地将一打羊皮纸地图归类,接着把其他贴在墙上的一些地图也拆下来。当我小心谨慎地把其中一幅地图卷起来的时候,珂翠肯就安静地走了进来。我的原智让我在她伸手开门之前就感觉她的到来,所以我毫不诧异地抬头看着她。我稳稳地站着承受惟真汹涌的情绪波涛,她的出现似乎让我心中的他更坚强。她穿着柔软的蓝色羊毛长袍,模样十分甜美,白皙,窈窕,我立刻吸一口气别过头去,然后见到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惟真希望他不在的时候有人可以帮忙把这些东西收好,因为湿气会让它们受损,而且他不在时房里很少会生炉火……"我一边解释,一边把地图卷好。
她点点头。"他不在这里,整个房间看起来冷冷清清,不但壁炉是冷的,连他的气味都没有,也看不见他那些乱糟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