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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体面的伙伴

有一件事常常冲击着我,和其他善良的种族相比,人类是多么倾向于不计后果,我的意思是,把人类与黑暗精灵,地精及其他怀着自私恶毒目的的生物相比是没有意义的。魔索布莱城肯定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大多数黑暗精灵远在他们肉体的天限到来之前就死去了,但是我相信,这更是一个与野心、宗教狂热以及一定程度的自大有关的问题。每一个黑暗精灵,在他们无比的自信当中,极少预想到自己死亡的可能性,而当他死时,常常迷惑自己,为崇尚无序的罗丝效力而死去,只会带给他永恒的荣耀,令他永驻在蜘蛛神后的神殿中。

对地精之类也可以这么说,这些生物出于不管什么被误导的原因,往往轻率地奔向死亡。

很多族类,包括人类,常常以神圣的理由赋予危险的行动以正当性,这些行动甚至包括战争,有一大堆事实使人相信,为了伟大正义而死去是一件高贵的事。

但是除了盲目狂热和各种战争文化,我发现人类往往是善良种族中最不计后果的。我曾目睹许多富有的人类冒险到十镇度假,在都尔登湖冰冷致命的水域航行,或者攀登险峻的凯恩巨锥,这是多么危险的境界。他们为了一点小小的成就而冒一切风险。

我钦佩他们的果断和自信。

我怀疑这种积极冒险的精神,部分来自人类预期生命跨度之短。一个四十岁的人类拿生命冒险,可能会失去二十年生命,或许四十年,或许在极端情况下,六十年,但是一个四十岁的精灵拿生命冒险将会失去几个世纪!因此,作为人类,有着一种刻不容缓与迫切,那是精灵们,包括光明精灵与黑暗精灵,还有矮人们永远不能理解的。

而且,因这种急切而引起的对生命的热情,超越了精灵或矮人所能认知的。每天,在凯蒂布莉儿姣好的面庞上,我都能看到它——这种对于生命的热爱,这种急切,这种希望以经验与快乐填充每天、每时、每刻的需求。在如此奇怪的悖论中,我看到,当我们以为沃夫加已经死去,这种急切有增无减,与凯蒂布莉儿的交谈中,我了解到,这种对经验的渴望,甚至不惜为此冒巨大的风险,常常发生在失去爱人的人类身上,仿佛是为了提醒自己,在死亡迫近之前,更需要把尽可能多的生命活力挤压进余下的岁月中。

多么奇妙的世界观,也是多么的悲哀,似乎为了纠正往往很普通的道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我也许会度过七个,甚至八个世纪的生命。那我该走怎样的路呢?偷个懒,象托利尔普通的精灵那样,以安静沉思的方式生存下去?每天晚上在群星之下舞蹈,在幻想中度日,内敛地观察周围的世界?两者确实都值得追寻,在夜空下跳舞是我永不会放弃的乐趣。但是我知道,我有更多要做。我必须追寻冒险与经历。我从凯蒂布莉以及其他人类那里获得这一提示,并提醒自己要用每一个美丽的日出填充我的道路。

虚度的光阴越少,生命就越充实,几十年的生命,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比几个世纪的生命更长。不然如何解释象阿提密斯•恩崔立那样的战士所取得的成就呢?他可以打败许多年龄是他十倍的老资格卓尔精灵战士。又如何解释世上大多数杰出的法师不是精灵而是人类的事实呢?他们只花了数十年,而不是数百年,来深思魔法网络的奥义。

我真的很幸运,来到了地表,找到了象凯蒂布莉儿那样的一个同伴。我相信,这是我生存的使命,不仅仅是目的,而是生命本身的意义。如果将我族类生命的跨度与人类生命的紧凑结合在一起,我可能会找到什么样的机会呢?如果我循着更为耐心和安定的道路走,可能会失去怎样的乐趣呢?路标点缀着蜿蜒的道路,提醒我有太多的东西会失去,道路避开了山脉与峡谷,穿行在平坦的地面,却由于害怕面对深壑而牺牲了登上高处的机会。

精灵们常常放弃与人类的亲密关系,拒绝爱,因为他们知道,以精灵对时间的定义来说,逻辑上这不可能成为长久的伙伴关系。

哎,一种注定陷于平庸的哲学。

我们需要时时被提醒,日出仅仅持续几分钟。但它的美丽可以永恒地在我们心中燃烧。

——崔斯特﹒杜垩登第七章不体面的伙伴雨天的清晨,当那个警卫看到路斯坎城门口的访客有着精灵的体形和乌黑的皮肤,他的脸色变得出奇的苍白,看上去仿佛马上就要倒下死去一样。他战战兢兢地以双手紧握长矛,以至于指节跟他的脸一样苍白,最后,结结巴巴地说出:“停下!”“我们没有动啊,”凯蒂布莉儿回答,好奇地看着这个人。“只不过站在这里看着你出冷汗。”那人发出一声既可能是咆哮,也可能是呜咽的声音,然后,似乎定下了神,大声呼叫支援,并大胆地走到两人跟前,防御性地举起长矛。“停下!”他再次说道,尽管他们俩都没有动。

“他看出来你是卓尔精灵了,”凯蒂布莉儿淡淡地说。

“他没有意识到即使是高等精灵的皮肤在太阳底下也会变黑,”崔斯特边说边深深叹了口气。“来自晴朗夏天的诅咒。”警卫瞪着他,被这些傻话搞糊涂了。“你们想要什么?”他问。“为什么来这里?”“为了进入路斯坎,”凯蒂布莉儿说。“难道你自己猜不出来吗?”“你们嘲笑够了吧!”警卫嚷道,威胁性地将长矛刺向凯蒂布莉儿的方向。

守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完成这个动作,一只黑色的手就猛地伸过来,抓住他武器的金属尖头下面一点。

“这没有任何必要,”崔斯特指出,他走到被抓住的武器旁边,以便掌握得更牢。“我们对路斯坎来说不是陌生人,我还能向你保证,我们大受欢迎。”“啊,崔斯特﹒杜垩登,神佑我的双眼!”震惊的守卫背后传来一声喊,发自两个闻声赶来的士兵中的一个。“还有凯蒂布莉儿,看上去比从前任何时候都不象矮人!”“噢,放下武器吧,你这个笨蛋,在他们俩以你想不到也不会喜欢的方式替你放下之前!”新过来的另外一个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他们俩?怎么可能。他们跟海灵号一起航行了许多年,带回来接受审讯的海盗多得我们看管的士兵都不够人手!”第一个守卫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崔斯特一放开,他就迅速撤回了长矛,闪出路口。“请原谅,”他边说边笨拙地鞠了个躬。“我不知道……我看到一个……”他说到这儿停顿下来,显然很窘迫。

“那现在你也许知道了?”崔斯特宽大地回应。“我们有一年没来这里了。”“我只当了三个月士兵,”放下心来的守卫回答。

“这么快埋葬一个家伙实在很可惜,”他身后的士兵之一亲切地笑着说。“威胁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噢,那会让你立刻栽倒在地上,而你的老婆会成为哭泣的寡妇!”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微微笑着颔首接受了恭维,试图转移话题。对这个黑暗精灵来说,恭维跟侮辱一样不适,但他在剑之海岸沿岸的港口城镇有一点名气,那是与杜德蒙一起追捕海盗而自然产生的副产品。

“那么,是什么令你们光临路斯坎呢?”较有见识的士兵之一问道。他的风度使得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都觉得应该认识一下这个人。

“寻找一个老朋友,”崔斯特回答。“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可能在路斯坎。”“路斯坎有很多人,”另一个老兵回答。

“一个野蛮人,”凯蒂布莉儿解释说。“比我高一呎多,金发。如果你见过他,多半不会忘记。”最靠近的士兵点点头,但是随后,一层阴云掠过他的脸,他转过脸看看他的同僚。

“他叫什么名字?”另一个问。“沃夫加?”崔斯特听到这个确认的兴奋之情被两个士兵沉重的表情所削弱,他立刻想到,有些可怕的事降临到了他的朋友身上。

“你们见过他,”卓尔精灵边说,边伸手安抚凯蒂布莉儿,她同样注意到了警卫们的担心。

“你们最好跟我来,崔斯特大人,”年长的士兵说。

“他有麻烦?”崔斯特问。

“他死了?”凯蒂布莉儿问,说出了崔斯特脑中所想的真相。

“是有麻烦,而且如果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一点也不会吃惊,”年长的士兵回答。“跟我来,我会带你们去见能够提供更多答案的人。”他们跟着士兵经过路斯坎蜿蜒的街道,走向城市中心,最后,进入全城最大的建筑之一,里面是监狱和大多数市政官员的办公室。这个士兵显然有一定的重要地位,几乎每个走廊都遍布警卫,他在前面带路,却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他走上几段楼梯,进入了一个每扇门都标着某某官员办公室的区域。

他在一扇标着“地方长官巴东办公室”的门前停了下来,然后,一边关注地往后看了看两人,一边大声地敲门。

“进来,”传来一声命令式的回答。

房间里有两个穿着黑袍的男人,面对面坐在一张乱七八糟铺满纸张的大桌子旁。靠近门的那个站起身,他看上去完全是路斯坎声名狼藉的执法者中的一员,具有强硬派的脸部特征,细窄的眼睛几乎隐藏在灰色长眉毛底下。坐在桌子后面的是巴东,很明显,他比同伴年轻得多,浓密的棕发,有神的双眼以及刮得干干净净,带有孩子气的脸,他显然不会超过三十岁。

“对不起,长官,”士兵说道,声音显得很紧张,“但是我这里有两位英雄,崔斯特﹒杜垩登,还有凯蒂布莉儿,矮人国王布鲁诺•战锤的女儿,他们回到路斯坎来寻找一个老朋友。““进来吧,”巴东以友好的口气说。但他的同伴则仔细打量着两人,特别是黑暗精灵。

“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曾与杜德蒙一起航行——”士兵刚开始说,巴东就抬手阻止了他。

“我们很清楚他们的功绩,”地方长官说道。“你可以走了。”士兵鞠了一躬,对两人眨眨眼,随后退了出去,关上门。

“我的同事,伽兰南大人,”巴东介绍说,然后站起身,示意两人走近一点。“我们当然会尽量提供一切帮助,”他说。“尽管杜德蒙遭到一些官员的非难,我们中很多人还是感激他和他勇敢的船员们所作的工作,在这个美丽城市的周围水域中,他们致力于扫清可恶的海盗。”崔斯特看了凯蒂布莉儿一眼,听到杜德蒙船长竟然遭到执法官员的非难,他们都很惊讶。杜德蒙比任何一个曾在剑之海岸一带航行的人都善良,而且深水城的城主赏予他一艘三桅纵帆船以资助他英勇的工作。

“你的士兵表示你也许能够帮我们找到一位老朋友,”崔斯特解释说。“名叫沃夫加。一个大个子北地人,有着健康的肤色和浅色的头发。我们有理由相信……”注意到巴东脸上掠过的阴云和伽兰南突然阴沉的面容,卓尔精灵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如果你们是那家伙的朋友,也许不该来路斯坎,”伽兰南嘲笑地喷着鼻息说。

巴东稳住自己的情绪,坐了回去。“沃夫加对我们来说确实很著名,”他解释说。“也许太著名了。”他示意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在沿着小办公室一边的座位上坐下,然后告诉他们沃夫加触犯路斯坎法律的故事,告诉他们野蛮人如何被指控并证实试图谋杀杜德蒙(这里,凯蒂布莉儿打断说,“不可能!”),他将面对囚犯嘉年华会上的死刑,就在即将死去时,杜德蒙自己宽恕了他。

“善良的船长的一个愚蠢举动,”伽兰南补充说。“这个举动使他遭到非难。我们不喜欢看到一个有罪的人自由地走出嘉年华会。”“我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崔斯特说得比他预想的更尖刻。

卓尔精灵并不热衷于残忍施虐的囚犯嘉年华会,对路斯坎的官员们也没什么好感。当他和凯蒂布莉儿与杜德蒙一起航行并在远海逮到海盗囚犯时,他们俩总是提请船长转向深水城,而不是路斯坎,杜德蒙自己也不热衷于恶毒的囚犯嘉年华会,他往往遵循他们的建议,即使那个较大的城市需要航行更远。

意识到语气中的尖刻,崔斯特转向相对温和的巴东说,“至少你们中的一些人。”“你说得很有诚意,”巴东回应说。“即使不同意,我也确实尊重这种说法。杜德蒙把你的朋友从死刑面前解救出来,但并没有免去惩罚。他和他的小个子朋友被驱逐出了路斯坎,尽管有谣传说盗贼莫里克回来了。”“而且显然有足够的影响力,因此我们被告知不要去把他带回我们的地牢,以免违背放逐的命令。”伽兰南明显带着厌恶说道。

“盗贼莫里克?”凯蒂布莉儿问。

巴东挥挥手,表示这个人物无关紧要。“一个市井小流氓,”他解释说。

“他跟沃夫加一起旅行?”“他们被认为是同伙,是的,而且共同被判有罪,因为企图杀死杜德蒙,一起的还有两个海盗,他们在那天没有被赦免死刑。”伽兰南对巴东的话抱以诡异的冷笑,这没有逃过崔斯特的眼睛,使得黑暗精灵对于路斯坎囚犯嘉年华会的野蛮再一次得到确认。

崔斯特与凯蒂布莉儿再次对视一眼。

“我们能在哪里找到莫里克?”凯蒂布莉儿问,她的语气坚决,不容争辩。

“在贫民区,”伽兰南回答。“或许下水道。”“你们可以试试半月街,”巴东长官补充说。“人们都知道他常去那个地区,特别是一个叫短剑酒馆的地方。”这个名字对崔斯特来说并不陌生,他点点头,记住了这个地方。他跟杜德蒙在一起时不去那里,但是在那以前,他和沃夫加在去秘银厅的路上经过路斯坎。他们曾一起进过短剑酒馆,在那里,沃夫加发起了一些争端。

“那里也是你的朋友沃夫加争得不少名声的地方,”伽兰南说。

崔斯特点点头,凯蒂布莉儿也是。“感谢你们提供信息,”他说。“我们会找到我们的朋友,我保证。”他鞠了一躬准备离开,但是当巴东在身后叫他时,停在了门口。

“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沃夫加,而且是在路斯坎,好好照看他,将他带得远远的,”地方长官说道。“远离此地,而且,为了他自己好,远离那只老鼠,盗贼莫里克。”崔斯特转身点头,然后离开了屋子。他和凯蒂布莉儿在路斯坎一条较好的街道边,找到一家不错的客栈作为自己的住宿处,并在白天去城里到处逛了逛,回忆旧日的时光以及他们上次经过这座城市的旅程。天气对于这个季节来说还算不错,明亮的阳光泼洒在树叶上,使它们开始向秋天的颜色转变,并且这个城市当然有很多极为美丽的地方。随后,他们一起散步,享受美景与舒适的天气,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没有去注意人们的呆视和惊吓,甚至没有注意一些儿童全速逃离黑暗精灵的情景。

崔斯特不会因这些事而困扰。当凯蒂布莉儿在他身边时,不会。

两人耐心等待夜晚的降临,他们知道那个时候更有机会找到象盗贼莫里克那样的人,或许也能找到象沃夫加那样的人。

天黑后不久,两人走进短剑酒馆时,那里并不热闹,尽管崔斯特觉得好像有一百双眼睛突然集中到他身上,最明显的是,吧台上酒吧老板正对面坐着一个枯瘦的人,向他投来惊恐而危险的一瞥,他破旧的衣服完全停止了运动,因为他太集中精神于这个新来的不速之客身上。崔斯特多年前来到这个地方时,总是躲到一边,蒙上头巾,低下头,在这忙碌而灯光昏暗的酒馆里,埋没于喧哗与吵闹之中。

崔斯特冲着酒吧老板点点头并直接走向他。那个枯瘦的人惊呼一声,闪开了,跌跌撞撞走到房间的远端。

“你好,好心的先生,”崔斯特对酒保说。“我来此并无恶意,我向你保证,尽管你的客人有点恐慌。”“只是裘斯•帕德尔,”酒吧老板回答,尽管他对于一个黑暗精灵出现在他的酒馆里显然也有点吃惊。“不用太在意他。”那人伸出手,然后又迅速撤回,在外衣上擦了擦,再次伸了出来。“阿鲁姆﹒加德派克为你效劳。”“崔斯特﹒杜垩登”卓尔精灵一边回应,一边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力量大得惊人。“我的朋友凯蒂布莉儿。”阿鲁姆好奇地看着这两人,他的表情软化下来,好像真的认出了他们。

“我们在找个人,”崔斯特开始说。

“沃夫加,”阿鲁姆自信地说,他的回答带给了黑暗精灵和人类女子瞪大双眼的表情,对此他咧嘴笑了笑。“是的,他告诉过我你们,两个都告诉过。”“他在吗?”凯蒂布莉儿问。

“走了好久了,”那个枯瘦的裘斯壮起胆走过来说。“只回来过一次,为了带走黛丽。”“黛丽?”“她在这儿工作,”阿鲁姆解释说。“总是对沃夫加很好。他回来找她,他们三个离开路斯坎去深水城了,我猜。”“三个?”崔斯特问,认为第三个是莫里克。

“沃夫加,黛丽和那个婴儿,”裘斯解释说。

“婴儿?”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同时说。他们疑惑地对视了一下。当他们转回阿鲁姆那边,他只是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那是几个月之前了,”裘斯•帕德尔插嘴说。“从此再也没听到过他们的消息。”崔斯特暂停了一会儿,消化一下这一切。显然,当他们最终找到沃夫加时,他肯定有不少故事可讲——如果他还活着。“事实上,我们来这里找一个人,据说他可能有沃夫加的消息,”卓尔精灵解释说。“一个叫作莫里克的人。”后面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混乱脚步声,两人回头看见一个小小的穿着黑斗蓬的身影迅速移出酒馆。

“那就是你们要找的莫里克,”阿鲁姆解释说。

崔斯特与凯蒂布莉儿冲了出去,眼光上下扫视几乎被废弃的半月街,然而莫里克显然是一个利用阴影的大师,他已经消失了。

崔斯特弯下腰贴近短剑酒馆木制走廊外面的柔软泥地,注意到一个足印。他对凯蒂布莉儿笑笑,指向左面,这个痕迹对于老练的游侠来说很容易追踪。

***********“你是一个漂亮的小伙,不是吗?”污秽的老色鬼说。他把勒罗里内推到墙边,臭醺醺的脸凑过去正对着精灵的脸。

勒罗里内眼光越过他,投向后面另外四个老醉鬼,当那个老蠢货开始拨弄他当作腰带的绳子,他们都嚎叫着大笑起来。

他猛地停了下来,慢慢地在精灵面前向着地板跪下去,突然开始颤抖的手往下移动,直到双膝刚刚触及的地方。

勒罗里内从墙边走出来,拔出剑,平的一边抵住不幸的老家伙的脑袋,不是那么轻柔地将他推到地上。

“我进来问一个简单的问题,”精灵对其他人解释说,他们已经不再笑了。

这些可怜的老家伙紧张地面面相觑。他们以前是水手或海盗。

“你是一个好小伙子,”一个秃头的人边说边用严重弯曲的腿站起来。“那边的是土奇,他只是跟你开玩笑。”“一个简单的问题,”勒罗里内再次说道。

精灵进入这个路斯坎码头边肮脏的酒馆里,拿出埃克雷萨根据幻像制作的图画,询问这个标记的意义。

“也许没那么简单,”秃头的水手回答。“你在询问一个标记,而很多人都戴着标记。”“并且大多数戴着标记的人不想展示它们。”另一个老人说。

勒罗里内听到边上有响动,并看见那个叫土奇的人快速从地上爬起,猛冲过来。一扫,接着一个转身,他把剑向下挥到一侧,没有砍到那人——尽管勒罗里内认为他完全活该被砍——但是迫使他作出一个笨拙的躲避,失去了平衡,精灵紧跟着稍稍一伏身,并灵活地跨步,转到了攻击者的身后。他结结实实地猛推了一把土奇的后背,令他直冲向前,重重地跌倒在地。

但剩下的人中的两个过来了,一个挥舞着用来刮鱼鳞的弯刀,另一个拿着一柄短渔叉。

勒罗里内右手防御性地执着剑,而精灵的左手伸向右臀,然后猛地甩出来。

拿着渔叉的人哀号喘息着往后跌去,一把匕首深深埋入他的胸口。

勒罗里内刺向前方,另一个攻击者向后跳开,双手举在面前表示投降,弯刀坠到地上。

“一个简单的问题,”精灵从紧咬的牙关中重复道,勒罗里内忧郁的金色眼睛里的神态令房间里任何人都毫不怀疑,这个战士会想都不想地杀死他们所有人。

“我从没见过它,”刚才执弯刀的人回答。

“但是你们将会去替我查找关于它的事,对吗?”勒罗里内说。“你们所有人。”“噢,是的,小伙子,我们会给你找到答案的,”另一个说道。

那个仍旧背向勒罗里内躺在地上的人匆忙地爬起来,突然窜向门口,冲进外面黎明的微光中。另一个站起来,想跟着他,但是勒罗里内往旁边一跨,将匕首从那个颦死的人胸口拔出,竖起来向后引,作好投掷的准备。

“一个简单的问题,”勒罗里内还是重复道。“替我找到答案,我会回报你们。如果令我失望的话……”精灵说完转头望向靠在墙上的人,那人艰难地喘息着,显然正在生命中最后一刻里煎熬。

勒罗里内走向打开的门,暂停了一下,只是为了有足够时间把匕首在执弯刀攻击的人外衣上擦一擦,然后当精灵走开时,嘲笑般地举刀在那人喉咙口比划一下,越过他的肩头。

**********那个小小的身影从窄巷里闪出,动作快得就象一团模糊的影子,他一边旋转一边挥舞着一对银色的匕首。

他的攻击近乎完美,从左面下方斩向崔斯特的中段,然后猛地停下佯攻,发起另一下攻击,自右向左抡圆了对准黑暗精灵的脖子侧边砍下来。

近乎完美。

崔斯特看破佯攻,忽略了这第一下攻击,集中注意力在第二下。黑暗精灵以自己的手抓住莫里克的,同时他把盗贼的手向里拐,这样崔斯特的手指包住了盗贼的。

莫里克巧妙地调整策略,以对应阻截,反而试图完成第一下刺击,但是崔斯特太快了,平衡性太好了,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掠出,他本来就超群的步法更经过魔法脚镯的加强。卓尔精灵把莫里克举起的手臂从下面抓个正着,一边移动一边转身,因而跑到了盗贼背后,扭转那条手臂,并灵活地移出另一把匕首刺得到的范围。

莫里克也开始转身,但是那时崔斯特只是把指尖弯曲呈杯子状,挤压莫里克手指最上面一个关节,导致剧烈的疼痛。匕首坠到了地上,莫里克也蹲下身单膝跪地。

凯蒂布莉儿抓住盗贼另一只手,并牢牢固定住,在他甚至没来得及想到要试图报复之前。

“噢,请不要杀我,”盗贼恳求道。“我确实拿了珠宝……是我告诉那个刺客的……我确实跟着沃夫加……说什么都行!”崔斯特怀疑地抬头凝视凯蒂布莉儿,他放松那人的手,并将莫里克用力拉起来。

“我没有背叛贾拉索,”莫里克喊道。“从来没有!”“贾拉索?”凯蒂布莉疑惑地问。“他以为我们是谁?”“问得好,”崔斯特说,一边望向莫里克寻求答案。

“你们不是贾拉索的眼线?”盗贼问。过了一会儿,他的脸放松地微笑起来,轻声窘迫地呵呵笑了一下。“但是如果那样,你们……”他突然停下来,笑得更高兴了。“你们是沃夫加的朋友,”他一边说,一边笑得嘴几乎咧到了耳根。

崔斯特放开他,凯蒂布莉儿也一样,那人捡回掉在地上的匕首,将两把匕首同时放回腰带里。“幸会!”他充满喜悦地说,并向他们伸出手来。“沃夫加告诉过我你们俩那么多事情!”“看来你和沃夫加有不少自己的故事可讲,”崔斯特指出。

莫里克又呵呵笑了笑,摇摇头。很明显卓尔精灵和人类女子都不打算握他伸出的手,莫里克收回手在臀部擦了擦。“太多故事可讲了!”他解释说。“从路斯坎到奥克尼,一路上充满了战斗和爱情的故事。”“你怎么认识贾拉索的?”凯蒂布莉儿问。“沃夫加在哪儿?”“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我向你保证,”莫里克答道。“至少在我上次见到我的大个子朋友时还是这样。他一段时间之前离开了路斯坎,跟黛丽•柯蒂和那个孩子一起,孩子是他从奥克尼浮华的领主那里带出来的。”“绑架?”崔斯特怀疑地问道。

“是拯救,”莫里克回答。“一个惊恐的年轻女士的私生子,无疑会被那个花花公子或者他卑鄙的姐姐杀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个又长又复杂的故事。最好让沃夫加告诉你们。”“他活着?”“据我上次听说的,”莫里克回答。“他活着而且正赶往……深水城,我相信。试图找到杜德蒙船长,希望船长会帮助他取回失落的战锤。”凯蒂布莉儿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怎么丢失战锤的?”崔斯特问。

“愚蠢的裘斯•帕德尔偷走了它,并卖给了希拉•克里,一个最令人讨厌的海盗,”莫里克回答。“那个女海盗是个卑鄙的家伙,但沃夫加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心,我相信,因此我不愿意在希拉•克里身边效力!”他看看崔斯特,崔斯特正凝视着凯蒂布莉儿,两人看上去都带着平静的表情。“你们以为他死了,”莫里克陈述道。

“我们找到一个劫匪,其实是一个女劫匪,带着一个标志,那个标志只可能来自艾吉斯之牙,”崔斯特解释说。“我们知道这件武器对沃夫加来说多么珍贵,也知道他不会与这个强盗以前的同伙结盟。”“我们从没想过他会离开这件东西,除非在他死后从紧握的双手中夺走,”凯蒂布莉儿承认。

“我想我们欠你一顿饭,或者,至少一杯酒,”崔斯特对莫里克说,莫里克的脸因此而开朗起来。

三人一起走回短剑酒馆,莫里克看起来很自得其乐。

“你可以告诉我们是怎样认识贾拉索的了,”他们进门时崔斯特说道,莫里克的肩膀明显低沉下去。

盗贼告诉了他们黑暗精灵们来到路斯坎,贾拉索的党羽如何造访了他,然后怪异的佣兵头子又亲自拜访了他,让他跟踪沃夫加。他叙述了最近与黑暗精灵们一起的一些冒险,那是在沃夫加离开路斯坎和莫里克之后,而且他小心地避开那次跟丢了野蛮人,贾拉索对他实行惩罚的部分。尽管如此,当他讲到故事的这一部分,莫里克的手反射性地往上伸向自己的脸,他的脸被卑鄙的拉伊盖烧毁了,那是莫里克从心底里痛恨的一个黑暗精灵。

在故事进行当中,凯蒂布莉儿和崔斯特不时互相对视,表现出真诚的关心。如果贾拉索对他们的朋友感兴趣,也许沃夫加根本不那么安全。但是对他们来说更令人困惑的问题是,为什么危险的贾拉索一开始就会对沃夫加感兴趣。

莫里克继续说下去,向两人保证,他跟贾拉索以及他的头目们已经几个月没有什么来往了,也不期望再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人。“自从那个人类刺客出现并叫我逃跑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们,”莫里克解释说。“我照做了,最近才回来。我比较聪明,不会让那伙人跟上我,但我很信任那个为我掩盖踪迹的人类。如果他们相信我还活着,他不会回他们那边去的,我猜。”“人类刺客?”崔斯特问,他很容易就能猜到那可能是谁,尽管对于为什么阿提密斯•恩崔立会饶了别人的性命,而且还冒着这么大风险,卓尔精灵无从猜起,因为这样很可能招致强大的达耶特独立佣兵团不满。但那多半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个崔斯特希望与沃夫加无关的故事。

“我们能在哪里找到希拉•克里?”他问,在莫里克真的开始讲黑暗精灵的故事之前制止了他。

莫里克瞪着他看了一会儿。“远海,也许,”他回答。“她也许有一个有利的秘密港口——事实上,我相信我听过传言说有这么一个港口。”“你能帮我们查明吗?”凯蒂布莉儿问。

“这种信息不会那么容易得来,”莫里克开始解释,但当崔斯特扔出一个鼓鼓囊囊装满钱币的小口袋到桌上,他的话由于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而停下来。崔斯特有一个朋友是富有的矮人国王,他如同崔斯特一样关注沃夫加的回归。

“明天晚上,”卓尔精灵解释说。“在这里。”莫里克拿起钱包,点点头,快速走出了短剑酒馆。

“你认为这个盗贼会带着信息回来?”凯蒂布莉儿问。

“他是沃夫加的一个忠实朋友,”崔斯特回答,“而且他也很害怕我们,不敢溜走。”“看来我们的老朋友惹上了一点麻烦,而且卷入了冒险,”凯蒂布莉儿指出。

“看来我们的老朋友找到了走出黑暗的道路,”崔斯特反驳,他黑色的面庞上绽出了微笑,紫色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