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狐塔的窗户洒落,斑斑点点地落在羊皮卷上。依美莱朝那些书本皱起眉头。诸神啊,谁搞得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呢?她叹了口气,往后靠进椅子里,接着,也许是一个小小的美梦——她发现自己站起身,朝着房间最黑暗角落滑过去。走到一半,她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扯开腰间的带子,敞开外袍的前襟,就像要把自己献给——献给空气。
依美莱蹙眉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回事?”她猛地打了个寒战,转过身,用发抖的手指重新系好外衣。
等手指忙活完了,她紧紧地将手握成拳,朝空无一人的房间四周打探,脸色苍白,“瓦伦,”她低声说,“伊尔明斯特?是你,在找我么?是你,在需要我么?”寂静无声,便是她得到的回答。她只是,被自己的幻想驱使,对着一间空房子在说话。她觉得有点生气,朝椅子走过去……她迈开脚,才走了一半,被别人注视的感觉却从头到脚淋下来。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无比的平静和温暖之感。
依美莱觉得很舒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心安,她发觉自己在微笑。她再次看看空空的房间,叹了一口气,坐回椅子。斑斑点点的阳光在她的羊皮书本上跳动,她眼睛盯在书上,却回想起从前的日子,她和一个瘦弱的鹰钩鼻男人一起拯救了斯塔恩村。
依美莱又叹了一口气,继续埋头攻书,开始思考斯塔恩村的农事,分配谁该种什么庄稼,才能保证整个村子有足够的食物,舒舒服服地渡过下一个冬天。
☆☆☆她的温暖、热情,充满渴望,她开心的样子……伊尔明斯特伸出手想要拥抱依美莱,他脸上露出快活的笑容——但一个不妙的念头冲击过来,笑容僵住了:这个勇敢的年轻女子,也是对他的奖励吗?他侍奉密斯特拉的生涯是否就此结束了呢?他硬生生地把手从扑过来的女人身上拉了回来,对着黑暗大声说:“不,不,许久以前我就做过选择……一个人,走最漫长的路,去面对黑暗,感受不同的危险和厄运。我不能反悔。因为,不仅是我需要蜜斯特拉,神也同样需要我。”话音方落,依美莱和她身后洒满阳光的房间就缩小成无数小小往下缀罗的光点,把他再次带回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直到他再也看不清那些美好的景象。
又一阵阳光洒在他右边。伊尔明斯特转过身,眼前出现一间长长的大厅,两侧排着一架又一架的书,一直耸到天花板顶端。在阳光的照射下,灰尘荡漾在空气里,透过那些微小的尘埃,伊尔看见书架上堆积的都是魔法书,没有一寸空间留出空隙。有些书的书脊上缠着彩色缎带,而另一些书上则闪烁着神秘的铭文。
一把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舒服的扶手椅,同样舒适的脚凳。图书馆的右墙边上还有一张书桌,上面也码着一摞摞的书。伊尔朝前走了一步,想要再看看清楚,可却毫不自觉地迈着大步冲进那个房间。
阿森兰特之魔法。
书籍上清晰地写着这样几个烫金大字。
伊尔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只手,但又使劲把它拉回背后,低声说:“不,不。拒绝接受这些知识,真是得打破我的脑子和灵魂才成……但,这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寻找新的魔法,一字一句地揣度它的含义,不断地演绎其结果,这才是法术之道啊。”可这一回,这间大厅没有融回黑暗中。伊尔看着这满屋子的魔法书,哪怕花上几个世纪也无法收集如此之多啊。他使劲眨眼睛,狠狠地往下咽口水。就像是在梦中,他小心地朝前走了一步,来到靠他最近的书架前,伸出手,朝一本书摸索。那书脊上写着几个字:葛蓝得版耐色瑞尔魔法纲要。这可是……指尖离书还有寸许之远,伊尔突然转过身,大喝一声:“不!”随着他惊叫的回声,布满灰尘的房间一瞬间又没了影。
他,再度,孤零零地,站在黑暗,又复黑暗里。
如丝般的黑暗虚空中,一缕光芒照下来,接着变成一个人,穿着有高围领的华丽长袍,站在地面突出的石板上,手里拿着一根法杖。法杖闪着光,发出嗡嗡的响声。他没看见伊尔明斯特,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脚下死去的一个女人,她四肢无力地摊开,一缕缕烟雾从她身体上悠悠冒出,脸上凝结着永恒的恐惧。
“不要,”那个男人厌倦地说,“请,别再有更多这样的事了。‘至一神选’只是无谓的虚名,女神,在未来的岁月里,请找别的傻瓜做你的奴隶吧。我所爱的每一个人,甚至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死了,走了,不在了。一代又一代贪婪的魔法修炼者,吞噬了我的成就。我年轻时所见到无数荣耀和辉煌,可如今,费伦大陆早躲到它们苍白的影子后去了……哦,我……如此……厌倦……”男人手臂上的肌肉鼓起,用发狂的力量折断了手里的棍子。蓝色的光芒从棍子断裂的顶端冒出,很快形成一片涡流,魔法飞速涌动,剧烈的爆炸一波接着一波。绝望的神选者,将棍子尖利的顶端用力刺进了胸膛,他转过头,嘴巴大张,无声地尖叫喘息——一瞬间之后,他化为旋转的尘埃,抽搐的下巴最后消失在魔法眩目的光芒之中。
伊尔从强烈的闪光前别过眼,却发现这场景的镜像缩小到一个手掌大小的占卜球里。拿着占卜球的是一个光头驼背男人,穿着红色的长袍。那男人看见水晶球里所发生的一切,得意地握紧拳头,嘶叫道:“啊,很好!很好!现在我才是蜜斯特拉的至一神选!要是他们认为亦赛尔斯太过专横,那现在可得好好学学如何跪在我乌凯穆布兰脚下,看着我威力无穷的法杖瑟瑟发抖!动动手指就能将他们杀个干净,再把他们的力量转移到一个更适合的人身上,啊哈——那就是我!”疯狂的叫声还回响在伊尔明斯特耳朵里,画面却已中止,一圈圆形的光芒出现在阿森兰特人右侧。那里头悬浮着一把匕首。而等他分辨清楚之后,匕首慢慢掉转方向,并将自己的刀柄递进他手里。
伊尔低头看了看匕首,笑着摇摇头,说:“不,我不会选择这种方法,走向死亡之路的。”匕首一下就不见了,紧接着又重新出现在他左边,被一个长袍人紧紧握着。伊尔只看得见那人的背影,他把匕首狠狠地刺进另外一个长袍人的背。受害者僵直地站着,伤口冲出蓝色的光辉,谋杀者手里的匕首很快变成一堆蓝色的火焰,随之消逝。垂死的伤者转过身,外泄的蓝光变成星星点点往外流溢的小光星,伊尔定睛一看,那人竟是阿祖色神。神的脸因痛苦而扭曲,赤手空拳地抓向那谋杀者的面门。谋杀者恐慌地往后退却,淡蓝色的光芒照亮了他——谋杀阿祖色的凶手竟然是……伊尔明斯特!“不!”伊尔大声叫唤,双手抓扯着眼前的幻像,“走开!走开!”一道布满蓝色星星的云散布开来,那两个人影在云的中央继续互相撕扯,毫不理会他的话。
“不,我没有这样的野心,”伊尔咆哮道:“即使有蜜斯特拉的允诺,我也决不会这么做。我喜欢在费伦大陆上浪迹行走,我喜欢发掘它蕴含的无穷神秘……倘若没有同好者一起分享,我又如何能够真正地从中感到快乐呢?”垂死的阿祖色消失了。从星星中滴出一条血痕。伊尔明斯特在迷斯卓诺与精灵共享的记忆,此刻突然跳出脑海,让他认出那血的主人是卢马克,耐色瑞尔的法师国王。当那颓废之国沦陷后,卢马克苟且偷生于世,创建了哈鲁阿王国。此刻,伊尔看到,在一间宽广的大厅里,到处都立着白色的粗壮石柱,而在那高高的讲台之上,卢马克脸色苍白而严厉。
他小心翼翼地放出一道旋转的瓦解术。为了测试它的效果,卢马克把它甩向一根巨大的柱子。失去柱子的支撑,天花板顿时摇摇晃晃,碎片从天而降,落在下面看不清楚的地板上。大厅很快就将崩溃,卢马克却重新把瓦解术朝前掷出,刚好越过讲台的边缘。
他满意地点点头,猛然纵身一跃,跳过讲台。
卢马克消失了,一口布满灰尘的墓穴替换而出。一个人——伊尔虽然不认识他,但下意识地知道这也是一个蜜斯特拉的神选者。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枚古老破旧的催眠魔法,放进一口打开的棺材。就像伊尔经常替神秘女神所做的那样。
但这个神选者正处在一种极为可怕的暴怒之中,双眼中的神采几近疯狂。他从棺材里一把抓出一具布满蜘蛛网的骷髅,瞪着骷髅没有眼睛的大眼窝,咆哮道:“我给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魔法,可我的身体却老态龙钟,变成聋子和瘸子!再过几个冬天,我就会像你一样死掉!为什么只有别人得到我所发放的‘救济’,可我却什么也得不到?嗯!?”他把骷髅甩回棺材,猛烈地把棺材盖合上,石栅栏发出刺耳的噪音,伊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个神选者双眼燃烧着红色的怒火,大迈步朝前走,一边狠狠地说:“获得永生——为什么不?找一具健康的身体,抽走它的意识,等它老朽之后,再找另外一具。我有许许多多法术,为何不用用看呢?”他继续朝前走着,像一道鬼魂,穿过伊尔明斯特的身体——但当阿森兰特人转过头去看他的下场,那神选者已经不见了,身后的古墓也飞快地失去踪影。
“真可惜,”伊尔低声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眼眶里挤满了泪水。“哦,蜜斯特拉,我的神,难道必须我看下去吗?别再折磨我了,只需给我神迹?告诉我吧,我到底是将继续侍奉您?还是您对我有所不满,要将死亡的命运赐给我?只需您一句话,告诉我吧!”突然,他感到一张嘴唇触摸着他的脸,兴奋感从唇边传过来——那一定是蜜斯特拉的唇,生猛的震撼力穿越他的身体,让他感受到自己此刻充满警醒,活力充沛。
伊尔明斯特张开眼睛,伸出手想要拥抱她——但魔法女神却只是一团渐渐缩小的光芒,飞快地向虚无中退后,他的手怎么也够不着她。“女神?”伊尔有些绝望地喘着气,充满恳求地张开双臂。
蜜斯特拉微笑道:“你需有耐性。”她宁静安详的声音震荡着他的耳膜,“恰当时机一到,我即去拜访你。但此刻你需先为我完成一桩使命,很长很长的一桩使命。也许这是你所接受的任务中最艰巨的一件。”她的脸色转为忧伤,接着说:“当然,我亦预知,尚有另一件任务也甚为重要。”“是什么任务?”伊尔冲口而出便问道。现在,蜜斯特拉的形象变得清晰了许多,不再是许多闪烁的星星。
“很快,”她安慰地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现在回费伦去吧,当你遇到第一个受伤之人,记得一定要帮助他。”黑暗消融,伊尔发现自己重新穿上了衣服,站在废墟外的树林里。几步开外,有两个人,抱着一个精灵。这三人都背靠大树粗壮的树干,焦急地坐在地上。他们看到有人出现,赶忙中断了谈话,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其中一人手中突然生出一根棍子,抬起来对准伊尔明斯特,冷静地问:“你不是——?”伊尔微微一笑,说道:“顿坦·提阿罕姆斯,你是要说,我本该死了很久吗?哦,可惜圣神蜜斯特拉又另有了安排。”三个法师一同站起身,精灵相当迟疑地问道:“你是那位叫做伊尔明斯特的人吗?”“在下正是,”伊尔回答,“而且我的第一桩任务就是,助您疗伤。”他就像没看到突然出现的另一根攻击棍和闪闪发光的戒指,只是朝堕落星放出一道治疗法,接着又用法术替尤姆贝伽疗伤。
伊尔和顿坦互相对视,一直等到他结束施法,朝废墟方向歪了歪头,问道:“那边,都结束了吗?”“都结束了,只剩了点酒,”顿坦回答,手里突然冒出一瓶满是灰尘的酒瓶子。他用手在瓶子标签上来回擦了擦,有些怀疑地往瓶子盯了几眼,终于拔开瓶塞,凑上鼻子使劲一闻,裂开嘴笑了。
“看来魔法终于又变得可以信赖了。”他大声说,摊开另一只手,看着手掌里的四支高脚酒杯。
“我想,那是因为蜜斯特拉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伊尔对他说,“测试结束了,热衷黑暗魔法的人,一一皆被选出。”顿坦皱眉道:“残忍的诸神啊,祂们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从我们凡人里带走最棒最聪明的家伙。”尤姆贝伽耸耸肩,接过一支杯子,注视着半空中出现的其他几瓶酒。“应该说,诸神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最终将把我们全都带走,最终。”这时堕落星开口道:“伊尔明斯特,谢谢你救我一命。按照诸神的方法,我相信,我们都活不了太久。精灵、矮人、人类……甚至连我们的神明,都活不了太久。久远的时间让我们失去常理,让我们疯狂……夺走我们的挚友、爱人、热爱的国土——陪伴我们的唯有寂寞,到最后,连寂寞也不剩下。就像我的族类,虽然生命很长,但它不是一份嘉奖。它让我们驻留人世,只残留当前的苦痛与哀愁。”伊尔明斯特慢慢点点头:“汝所言乃是真理。”他看着堕落星的侧影,问道:“我们是否曾在迷斯卓诺见过面?”月之精灵微笑道:“我是大统领开放计划的反对者,我一直不赞同他将精灵之城向其他种族开放,”他接着承认说,“我至今仍这样认为。开放计划什么也没有带给我们,反而加速了城市的覆亡,我们所有的秘密都被外人窃走。而你,你正是那个打开城门的人。我恨你,我巴不得你死掉。要是真有一种简单又不留痕迹的方法,我早就把你杀掉了。”“那你为什么不下手呢?”伊尔柔声问。
“在迷锁之后的狂欢会上,我打量了你好几次。你跟我们一样:孤身一人,尽力想做到最好。人类,仅为了这个原因,我尊敬你。你抵挡住我们的攻击,用尊严捍卫和引导自己所行之事,而且,你确实做得很好。汝之善行,使汝长命。”“谢谢,”伊尔明斯特回答,泪光闪烁在他眼眶中,他靠上前拥抱精灵,道:“听到你这么说,我很荣幸,很荣幸。对我来说,你的话意味格外深长。”☆☆☆波石镇上,窈窕淑女酒吧里接踵磨肩,人山人海。从大公爵那里传来的最新消息,他将派出一大队武装精良的商旅,重新开发那条危险的路线。整个波石镇变得像一座卖牲口的市集,到处都是大声叫唤的牲口,四处走动。在屋里头,贝勒顿、拓罢雷斯和赛拉达特,跟一位来自宝剑海岸的傲慢大法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大杯冒着泡沫的酒。因为人们的喧嚣,他们几乎被罩在灰尘之中。尽管如此,四人谈兴不减,继续说着关于魔法的事,什么征服怪兽啦,什么法师从坟墓里站出来还不曾死啊,诸如此类的。镇民们全都挤在周围,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
“嘿!这有什么!”贝勒顿大声咆哮,“什么也算不上。可你们知道吗,就在这一天,在死地的中央,我和阿祖色之神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宝剑海岸的大法师毫不相信,轻蔑地哼了一声。贝勒顿受到刺激,不顾一切地冲口而出:“是的,正是——阿祖色神!我告诉你……”赛拉达特和拓罢雷斯无声地换了个颜色,点点头,一同站起身,开始翻弄赛拉达特的包裹。而他们的伙伴继续吼着,还用手指指在海岸法师震惊的鼻尖上:“我还要告诉你,他需要我们的帮助。这一天,全靠我们的法术才得以拯救——这可是他说的原话!为了让我们更好地了解整个状况——”“他送给我们这些魔法长袍!”拓罢雷斯得意洋洋地插嘴道,把黑色大胆的长袍拉出来让所有人看个清楚。
周围每一张桌子上,不知天高地厚的酒客们放声大笑,把酒店的天花板震得发抖,几乎就快掉下来砸在众人头上。但当众人的笑声渐渐消退,一个高亢的声音咯咯笑着插进来。
从门口传来的。
而那些转过头看的人,全都僵硬得一动不动。
“看起来这衣服很适合我穿呢,”女巫谢琳妲拉灿烂地对四个张大嘴巴的法师说,“如君所见,我真的需要一些漂亮衣服打扮打扮呢。”焦石大厅的夫人只顶着一头如丝般光滑的褐色长发,她迈步向前,那发丝便软软地垂在她的胸口和腰间。可是,房间里的人们看得一清二楚,她上半身,从头到臀,赤裸得有如初生婴孩。但——所有的血肉就在臀部之下嘎然而止,整个腿部全是骨头。
“我能否试穿呢?”她朝长袍伸出手,问道。
转眼之间,在她周围的好几个人,从座椅上滑倒在地,吓得昏了过去。接着响起慌乱的脚步声,人们冲向酒吧门口。淑女屋酒吧很快就空出来一大片地方,还剩下的围观者也大多脸色苍白。
“我弄完了一些魔法,接着我就能吃能喝了,”谢琳妲拉解释说,“我知道,这真有点让人难为情……”拓罢雷斯一下把黑色女装从她手边抓开,嘴里发出有些害怕的低吼。赛拉达特却一步走到他前面,从头顶脱下自己的外套,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大肚皮,吊裤带又脏又硬,还闪着脏兮兮的光。“夫人,这件不太干净,”他迟疑地说,“而且对您来说也许太宽松了些,但……请拿这件吧。”一只细长的白净胳膊接过衣服,女巫微笑着回答说:“你是,赛拉达特?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喔,诸神哪,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赛拉达特咽着口水,满脸通红,他舔着发干的嘴唇,“谢琳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我死啦,”她简单地回答,屋里顿时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女巫朝手里的袍子耸耸肩,再次对赛拉达特笑笑,“但我又回来了。这是蜜斯特拉神的指引。”人群之中响起窃窃私语,谢琳妲拉用一只手拉起赛拉达特的胳膊,而用另一只手拿起他的酒杯。她的手心冰凉而光滑,完全像普通人一样。她柔声说:“来,跟我一道,我们有好些话要说呢。”两人一起朝门口走去。刚走到一半,半骷髅的女巫停在海岸法师面前,又说了一句:“另外,先生:今天晚上,他们所说的关于阿祖色的事情,每一件都是真的。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我保证,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们在深深的寂静里,幽然地消失在门外。人们终于想起呼吸的重要性,张大嘴巴使劲吸气。
☆☆☆他似乎又把靴子弄丢了,如此一来,他只有在月光下赤脚行走了。可费伦大陆上,还是半下午的太阳当空而照呢。一分钟之前,他还在树林里和三个法师聊天,奶酪刚端上来下酒——但现在他已经来到这里,他们只能带着满脸惊讶,对他的离去投下仓促的一瞥。
好啦,他现在到底是在哪里?“蜜斯特拉?”他期待地大声问。
月光洒在他身上,银色的火焰冲刷彭湃,但并未燃烧起来。他只觉得力量在身体中冲撞,几乎让他发抖。火焰很快变成胳膊的形状,热烈地拥抱他。
“喔,我的女神,”靠在他身上的是一具柔软而熟悉的身体,伊尔明斯特克制不住地喘息着,再接着衣服也不见了踪影。她到底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她用嘴唇热切地亲吻他。
他也急切地回吻她,银色的火焰穿过他的身体,两人颤抖着交缠在一起。他的手绕开火焰,正想温柔地爱抚她,却发现自己的怀抱里空空如也,再一次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密斯特拉站在不远处,犹如一根银色的火焰之柱。
“蜜斯特拉?”伊尔问着,小心地不让声音泄漏他的秘密——他感到的失望和孤独。
“别这样,求你了,”女神恳求地低语,“我和你感到同样的难过——但我不能停留。可你却诱惑我,伊尔明斯特……你诱惑我这么做。”银色火焰盘旋而起,一张饥渴的唇靠在伊尔嘴上,长久不歇。这是何等辉煌的一刻,火焰彻底地穿越他,一瞬间,变成明亮耀眼的光彩,让他泪流满面,低声吼叫,身体翻腾。
“伊尔明斯特,”当他悬在朦胧的神赐之中,悦耳的声音告诉他,“我把你带到了银掌塔,你将为我培养三名神选者。”“培养?”伊尔惊讶地问,警觉的恐慌将所有的幸福感都冲走了。
女神放声大笑,好容易才停下来,接着说:“在这座塔里,你会发现三名小女孩,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你要,当他们和蔼可亲的大叔和导师,养活她们,给她们衣服穿,教导她们。你要让她们明白,她们应该做些什么,以及如何去做。”伊尔明斯特吞着口水,呆呆地望着蜜斯特拉又缩小成了一颗遥远的星星。“你不能控制她们的意识,也不能强迫她们,除非遇到非常紧急的事件。”她接着说,“等她们长大了,让她们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那时,你的任务就变成暗中监视她们,帮助她们,一次次地让她们从险境中逃生。但你不需要明白地指引,除非她们寻求你的建议。我们都知道,任性的神选者总是喜欢频繁地寻求别人的建议,对不对?”“蜜斯特拉!”伊尔充满绝望地大声喊着,朝她伸出双臂。
“喔,看在魔法的面上,别让我这么难过,”蜜斯特拉低声说,她的亲吻和爱抚让他剧烈燃烧起来,旋转着,将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