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里斯只知道依艳是阿马兰斯伯爵的继承人,其余的一无所知,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五天前就开始忙着准备参加宴会,所以那些话题也就慢慢被遗忘。只记得要去阿马兰斯伯爵的家,需要乘坐半天左右的马车。
许多安诺玛瑞富翁在这气候良好,山明水秀的地方,纷纷盖上了漂亮的别墅,一到夏天他们就到这里来避暑。自从安诺玛瑞成为王宫之后,虽然很多贵族搬到首都去住,但这里仍是一个人气旺盛的地方。
虽然这一带集中了很多别墅,但是大部分别墅都拥有很大的庄园,所以别墅之间的距离很远。其中,另有贵族聚集的地方。卡尔兹的别墅也在那里,路西安的父亲杜门礼·卡尔兹拥有的财富与势力足够在这个贵族别墅区里盖上豪华的别墅,理所当然,路西安也经常受贵族家的孩子邀请,参加他们的宴会。
不过,参加这一宴会的少年,少女们必需是出生在王国971年到976年之间的孩子们,这是把握主动权的孩子们将年龄差距太大的新参加者拒之门外的一种方式,而且,新参加者们必需和现有的会员同行。他们把这种聚会叫“布鲁别尔(blubell)宴会”,这是长在安诺玛瑞南部一带的一种青紫色的花草的名字。
布鲁别尔宴会一年最多开三次,一般都在春夏季节,路西安是从去年开始参加这个宴会的。去参加宴会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所以路西安和波里斯他们一行,吃完晚饭就马上出发了。
在马车上路西安一直担心,他不断地对波里斯问:“在这里除了我之外真的没有人认识你,对吗?好好想一想,万一有人认出你就前功尽弃了,这次我一定要取胜,一定!真的没人认识你吧?”波里斯坐在马车的一角抄着手低头说:“没有。”路西安双手合并看着上面祈祷,"上帝保佑……”从路西安那里了解到参加宴会的名单,其中没有芬迪奈公爵、康菲勒子爵、培诺尔伯爵等可以认识他的人,做为击剑比赛优胜者的波里斯,也许有人认识他,但是当时他并不喜欢参加社交活动,并且离开这里的时间也很长,再加上戴上面具,所以根本没有人会认出他。
主持这次“布鲁别尔宴会”是叫“依艳”的少年,他准备了以假面具为主题的游戏。游戏类似大人的家庭舞会,不同的是戴各种各样的面具,互相猜出对方的身份,猜身份时只能向对方提出三个问题,如果猜中了,被猜中的人将面具摘下来。
最后的取胜者可以得到下一次宴会的主持权,路西安早就想主持这种宴会,但是路西安的语气很特别,所以只要他一开口,很快被别人看出破绽。
路西安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波里斯身上,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所以波里斯只戴了一副最简单的假面具。
对这一点路西安很不满意,在路上一直忐忑不安:“不能有人认识你,不能,绝对不能。”阿马兰斯伯爵的别墅位于山丘上,它是改建老城堡而成的,所以跟卡尔兹住宅相比,有一种古典风味,城堡周围还挖了城壕。
他们过跨桥,在正门口让下人照看马车之后走进城堡,里面有许多仆人等候他们,其中的一个看见他们,马上迎面而来引导他们俩进去,这些仆人都是和他们同龄的少女。
二楼大厅已摆满了很多桌椅,已经聚集了很多少男少女,他们的装扮成各种各样的角色,大部分的人装扮成传说中的人物,也有装扮成平民、佣兵、动物、怪兽等模样的人。在这炎热的夏天路西安竟然装扮成“小熊”。
没必要戴面具的人为了防止万一,戴上用纸做的面具,波里斯坐在“小熊”旁边忍住安慰他的想法,又觉得自己的装扮像流浪在陆地的佣兵。
虽然是孩子们的宴会,但使用了城堡里数一数二的宴会厅,时刻一到仆人过来通知他们入会场,不知为什么,宴会场的灯光很暗,只点了几个煤油灯,大家入完场,突然所有的煤油灯都熄灭了。
“啊?”只有少数人发出惊叹,大部分人都闭口无言,这时前面传来朗朗的说话声:“大家好,欢迎大家光临宴会。我叫依艳,是今晚宴会的主持者。我为大家准备了很多美味佳肴和好玩的游戏,并且准备了美丽动听的音乐,希望你们玩得开心!至于游戏规则相信你们在邀请函里已经了解到了。我就不再一一重复了。猜身份的时候请大家注意,必须只能提三个问题,并且只能用“是”或者“不是”的方式回答,如果被对方猜中了必须把面具摘下来,但仍然有权利猜别人的身份,直到剩最后一个人才结束游戏。最后我将下一次的宴会主持权转让给最后的取胜者。一会儿我也将跟你们一起参与,等仆人数一二三之后,马上点煤油灯,咱们就可以开始游戏了。”好像有人走过来,波里斯觉得这个叫依艳的少年声音很细腻很清脆。
仆人们开始数一二三,宴会场的煤油灯同时点着,大家哄然大笑,三三两两地疏散,从精心布置的宴会场可以看出主人的一番心思,宴会场周围还特地为想单独相处的人准备了许多小房间,会场周围摆满了桌子,桌子上放满了孩子们喜欢吃的美味佳肴,正面的舞台是空着的,但两旁的乐队为他们演奏欢快的音乐,为他们服务的仆人仍然是那些跟他们同龄的少女。
波里斯在宴会场的一角找到了一张桌子,帮“小熊”坐下之后,他也在对面坐下来,突然笑得支不起腰来,因为筋疲力尽的“小熊”倒在桌子上,唉声叹气:“啊啊啊!可怜的小熊,我同情它们怎么过炎热的夏天,他们不像我过了宴会就能脱掉毛皮,它们应该夏眠,不应该冬眠。”“我更同情你,去夏眠的应该是你!”这时扎了一个可爱的小辫子,并带白色面具的少女走过来,坐下来向“小熊”笑:“可爱的小熊,是不是很热?我帮你脱离苦海吧。”小熊连忙摇手。
“不用,不用,我很好!我能挺住。”“是不是很热?要不要喝柠檬水?”“好了,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少女歪了头,好象心理开始有数,着急的“小熊”坐在椅子上手忙脚乱碰倒了果汁,少女大吃一惊不知不觉地叫出一个名字。
“啊,缪里野。”这时小熊不顾游戏规则直接问到:“你是苏依季·达·皮啦帕诺吉!缪里野是你的侍女。”那少女反而自投罗网,无意中被“小熊”猜中,哭丧着脸摘掉了面具,但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的她摆出不摘下“小熊”的面具誓不罢休的样子,一直坐在那里不走,路西安差点举手投降,波里斯实在看不下去说:“喂,‘小熊‘,我们到人多的地方去。”苏依季回头看波里斯,摆出十分摸不头绪的样子,几乎确信“小熊”的身份,显然波里斯的存在让她的思维陷进混乱状态,她终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有兄弟吗?”“没有。”“那……跟仆人一起参加宴会的?”“不是。”都是有关确认波里斯身份的问题,两个问题都一一被否认苏依季十分懊恼,终于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最讨厌吃的是煮熟的胡萝卜吧?”“小熊”喜出望外地摇了摇手。
“不是。”“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里阿波·番·道莫来特?”“哈哈,不是。”苏依季很生气,离开了他们,“小熊”手舞足蹈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刚才一直想说的话:“她差一点猜中,都是因为前几天我刚发现了比煮熟了的胡萝卜还难吃的东西,那是北方人愿意吃的加鸡蛋的布丁。”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几乎一半以上的人摘下了面具,到那时候“小熊”的身份竟然还没被猜穿,热得半死的他,因“你喜欢吃香蕉?”的问题反应得过于敏感,终于被有一位少年摘下面具。很多人都知道路西安有一个叫“香蕉”的随从。路西安很高兴,因为终于脱掉厚厚的毛皮,他走出宴会场,不仅洗了一身汗,还换了另外一套已经准备好的衣服,之后,回到波里斯那里。
没有人猜出波里斯是谁,几乎没人试图要猜他的身份,有几个人打过招呼之后发现跟他根本沟通不了,他们知道他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便判断不可能猜中他的身份,之后都放弃了他。
再过半个钟头,只剩下包括波里斯在内的三个人,但因大家都知道参加宴会者的构成,所以不难猜出其他两个人的身份。
只剩下波里斯一个人。
路西安高兴得合不上嘴,假装不认识他和大家一起站在那里,但苏依季她们几个都知道他是路西安的同行。大家切切私语,但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也许是第一次参加。”“一点头绪都没有。”“摘下面具也未必能认识。”“他是最后一个生存者,该摘下面具的时候了。”“实在是猜不出,怎么办?依艳。”就在这时候!通往宴会场的入口突然出现没有卸装的人,身穿修道师们穿的带头巾的大长袍,头巾完全遮住了他那没戴面具脸,走步很快似乎很着急。
大家都被他气宇轩昂的气度向后让了两步,他一直走道波里斯的面前开始提第一个问题,他是第一个向波里斯提问的人。
“第一,你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似乎是一个少年,波里斯试图回忆以前是否见过这种装扮的人,他提问的确实是事实只能给予肯定:“是。”“是不是有失散的哥哥?”波里斯大吃一惊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到底是谁?波里斯努力回忆过去。
对方说话很有腔调,语气也很干脆,似乎是性格很沉着的人,但此刻显得非常激动。
波里斯想即使对方说出兄弟的话题也不一定他已经认出自己:“有。”对方已经走到波里斯的面前,他比波里斯稍微矮一些,很瘦,他开始提最后一个问题,开口说话的一刹那,那个声音把波里斯带到遥远的过去:“银色的剑……你仍然守护着它吗?”在那桃花漫天飞舞的日子,印在书柜上的手印,离开阴谋之地时,坐在马背上留下的告别……。
“一直守护着。”“当时答应重逢时,要喊出你的名字。波里斯,我一直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波里斯摘下面具,肯定了对方已经猜中。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波里斯目不睛的盯着对方,通过头巾传来轻轻的笑声,对方不慌不忙地摘下了头巾。
染色的短头发耷拉在笔直的眉间,深红色的眼睛充满了喜悦和兴奋,似乎做梦都没想到通过这种方式见面。
波里斯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兰吉艾。”“我一直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你呢?”“我也是。我一直相信你有神奇的力量。”波里斯和路西安、兰吉艾和依艳他们四个人来到宴会场周围的一间别室,路西安因为在最后关头被突然出现的兰吉艾猜穿而生气,况且兰吉艾是依艳家里的人。波里斯一眼看出依艳是女扮男装的少女,苗条的身材,可爱的面孔,短短的头发,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后面留下的一撮长头发。
兰吉艾背靠着坐在椅子上,仍然是兴奋不已的样子。
“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做梦都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见到你。”波里斯觉得用非敬语说话的兰吉艾很生疏,又觉得很亲切,又像另外一个人,但毫不疑问他们俩都很兴奋。这也是路西安所妒忌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波里斯唯一的朋友,此刻波里斯突然出现久违的故友,怎不让他嫉妒呢?“好了,应该对我们解释一下了,路西安和我都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依艳拍着桌子用男孩子的口气说话,兰吉艾回头向她微笑:“过去我们生活在一起,是共度患难的同病相怜的关系。”“是吗?那么是久违四年的朋友喽?难怪这么高兴。你们俩似乎有很多秘密,现在可以讲给我们听了吧。”波里斯这时候才回过头,有点不自然地做自我介绍:“我叫波里斯。”“波里斯?”依艳抄手皱了皱眉毛想了一会儿突然叫道:“啊!你就是击剑冠军波里斯?难怪那么耳熟,虽然没去看比赛但我久闻大名,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路西安替波里斯回答:“是同一个人,是我的伙伴,现在就住在我们家。”“这么巧?兰吉艾也是我的伙伴。”但波里斯发现他们的关系很美妙,不像认识不久的他和路西安,兰吉艾和依艳的关系似乎超出了一般的伙伴关系。
波里斯向兰吉艾问: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没多长时间,也就两个月吧。”很难想象依艳和兰吉艾只相识两个月。
“那之前呢?”“因为有一位好心的贵人相助,他让我在亚勒卡迪亚上学,也就是在那里认识依艳的。”兰吉艾用惊讶的眼神望着依艳说:“慢着,是不是葛罗梅私立学院?”“你是怎么知道的?”之前,在击剑大会上见到萝斯妮兹时,就听说有一个人与兰吉艾极其相似,但当时根本没把兰吉艾与上学、贵族社交活动、舞会等联系,似乎和波里斯想象的有很多偏差。
眼前的兰吉艾很柔和,与以前尖锐的样子相比判若俩人。以前失散的人当中,对未来最为好奇的就是他了,但现在现实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脸上仍然可以找到以前的痕迹。深邃的眼睛在动摇时,眼里分明有着异常的未来。虽说未来很遥远,但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波里斯很快就抹掉了自己的想法。岁月终究是要变的,何况是人。
“不是,只是听说过相似的学校。”“是吗,我们…”兰吉艾给依艳使了眼色,但在琢磨什么意思之前依艳突然间站起来对路西安说:“这两个人好久没见面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咱还是避一下,到外面给他们讲故事怎么样?”“出去?嗯…,给孩子们讲什么呢?”“难道你不知道吗?告诉孩子们下次开舞会的权利在你这里,兰吉艾原本不是要参加的,第一次参加舞会人中最终剩下的只有波里斯。”“是真的吗?下次舞会我真的可以开吗?”“当然了!”路西安看了一下波里斯,虽然依艳的话很让人高兴,但出去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这时波里斯对路西安说:“待会儿我会过去的。”这样路西安也无可奈何地点了头,并说道:“那我先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波里斯和兰吉艾。他们围着一张桌子很长时间对望着。在无声中有一光亮在视线处绕啊绕,突然把四周都淹没了。白色周围突然下起了粉红色花瓣,像暴风雨一样随即又恢复了寂静。
“这样再见面是基于什么意义?”听到了的声音,幻觉也消失了,波里斯也发现了坐在对面的兰吉艾。他的嘴角泛起笑容的一刹那,波里斯明白了。他长高了,脸和脖子的轮廓也明显,原先少女一样的瘦小的身材也开始显现男子汉的本色,内心何尝又不是。那不安的黯淡的少年,已经定好自己的目标,成为毫不犹豫前进的强壮的年轻人。
长大了……那时兰吉艾也说:“长大不少,简直难以相信。好几次都对你的未来好奇,过了击剑比赛之后才听到了你的消息,才敢确定就是你。原本可以特地创造机会见面,但我还是一直耐心地等待我们的偶然相遇。”“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不像我,你决不会过避世绝俗的生活,所以刚才我大吃一惊,但你还是……。”“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跟你一样认认真真地走过我的人生,就从离开培诺尔伯爵家开始讲吧,你离开之后,冬季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当时预料之中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说起来一言难尽,以后有机会再仔细地讲给你听,他不得不放我走,之后得到有一位贵人的相助,并跟他一起去了亚勒卡迪亚,在那个人帮助下我上了葛罗梅学院,但又因其他原因半途而废,并且不能留在亚勒卡迪亚,后来得到在那里相识的依艳的帮助,所以在这里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波里斯知道兰吉艾故意省略了许多部分,但听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不知所以反问:“隐姓埋名?”而兰吉艾似乎不像走投无路的样子,显得格外坦然,他微笑道:“我为了隐瞒别人的耳目,就像你和路西安一样我做了依艳的伙伴。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可能再住一两个月。”“且慢,那你和依艳……。”突然兰吉艾把上半身靠近桌子,胳膊放在桌子上面,低声说道:“你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那个……。”只有一种可能性,对!那才是兰吉艾向往的人生。
兰吉艾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象已看透了他的心思,那种视线充满了火花,仿佛被一触及就会马上点燃燃熊熊烈火似的。他终于透露了秘密:“其实我是共和主义政府的秘密组织的成员,前面提的贵人也是那组织的领导者之一,我上学也是为了在那里引导有政治眼光的贵族子女,让他们成为影响亚勒卡迪亚政治局面的重要人物。虽然活动很成功,但我还是被反对共和主义的保王派追杀,我们的组织是国王的眼中钉,所以一旦被发现,马上就会被处死,他们用高数额的赏金捉拿我,依艳是在学院认识的跟我志同道合的伙伴,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换句话来说,她也是我们组织的人。”“……。”这就是波里斯觉察来得依艳和兰吉艾之间存在的美妙关系,真不敢相信,与路西安同龄,又贪玩又富有的贵族少女,竟然是共和主义组织的成员,同时也是兰吉艾的同学。”“出乎你的意料吧?”兰吉艾微微一笑,把叉拢起来手指的胳膊放在桌子上面。波里斯觉察出兰吉艾已经可以自由地控制自己的感情、对方的反应、对话的强弱、故事的发展等所有的对话局面。初次相见时,保里斯所感觉到的“陌生感”就是这样产生的。从前兰吉艾就说过“我可以感知力量的流动”,自从突破长期以来围困自己的圈套开始,这种才能就更加无限蔓延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不过,那些事你怎么能轻易告诉我这样的人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共和主义没什么好感,何况我现在正跟贵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你明明过着隐居的生活,难道就不怕我会告发你?”兰吉艾无声无息地微笑着。那是一种既不慌张,也无自信的微笑,反而显得十分柔和。看着兰吉艾的微笑,保里斯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就跟有一天兰吉艾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时一样。
“这是我的选择,不论结果如何,都由我来承担。我选择了对你说。我是有所求,为了我想要的东西而不惜下赌注。”“你想要的东西?”“不错,你还记得吗?当阴谋脱离培诺尔之手时,你信任我并追随而来。开始时你还有所怀疑,不过最终你还是信任我了。”兰吉艾递给我培诺尔城秘密陈列室的钥匙时的情景,现在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还有打猎途中他劝波里斯离开的声音……他只准备了必需的东西。也许正是因为兰吉艾的正确选择,他才会有现在的自信。
回想起从前的事情,波里斯又变得多愁善感了。就在这时,兰吉艾的声音又回响在他的耳畔:“你还能像从前一样,再次将生命托付给我吗?”沉默了很长时间。
没有人过来敲门,只有他们俩的世界,时间仿佛停止了。
比起怀疑的自己,那眼神多么自信!丝毫不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勇往直前,并不怕引导别人跟他一起走,实现有价值的生命,如果换过来是波里斯,即使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也不可能用那种眼神让别人跟他走,甚至把生命托付给他,那种自信不得不让波里斯佩服。
但是……波里斯知道过去的几个月路西安清澈的蓝眼睛改变了自己,很久以前兰吉艾也曾让波里斯惊讶,尽管是在很多地方两个人很相似,但波里斯觉得他就像镜子里的影像离他很近,但无法靠近。
兰吉艾承诺重逢时要呼唤波里斯的名字,波里斯也曾想过再重逢时,他们俩的关系不会像以前,他还记得当时年幼的他们有很多地方相似,但离别重逢时,那种相同点完全消失了。
他们各自世界的切点,早已成了过去。
波里斯恨自己不能虚情假意的答应跟他走,即使相信兰吉艾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很崇高的事业,但波里斯不能跟他走,更不能敷衍他,不是因为他否定兰吉艾,而是那种人生不适合自己。
兰吉艾开口了。
“我似乎知道你的答案了。”波里斯默默的回过头,兰吉艾柔和的口气说:“我也知道太突然,但见到你的一刹那我无法忍住,终于冒失地说了出来,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如果在很远的将来问同样的问题,答案也是相同的。”波里斯简单明了的回答:“对不起。”“不,我知道你不是在怀疑我,只不过是你我的追求不一样,我尊重你追求的幸福,许多人都追求这种幸福,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成为勇士,还有刚才我所说的话,也许现在我还不需要你,如果那样我不该跟你讲,我甚至料到你的答案,但我还是跟你提了,因为我想起了我们共同度过的岁月,我不由自主地再想与你共同奋斗。”与从前截然不同的语气,那时候兰吉艾为了保护自己和弟弟牢牢地关闭心灵之窗,而现在为了走自己的道路,兰吉艾学会了与别人沟通。
“我正准备革命。”“革命”两个字突然改变了兰吉艾柔和的语气,他的眼神重新充满了热情。
“我是一个共和主义者,而对你有特殊的感情,尽管作为自由人我很想跟你亲近,但如果你不能跟我并存的话,那么我们再一次重逢时就可能成为敌人,为了重逢时……”波里斯知道兰吉艾为了讲下一句话镇静自己的感情,虽然兰吉艾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但为了见波里斯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出现在宴会场,并且他又为了追求革命,连自己的情义都放弃。
终于兰吉艾很冷静的说:“再重逢时,我们互不认识。”“……”就这样结束了吗?超越友情的感情,他们曾因彼此发现内心深藏的力量而感动并想给予对方帮助,但现在开始这些都将成为过去,波里斯紧闭了眼睛,一会儿他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兰吉艾的心情。作为人类不可能没有留恋,但那种留恋可能同时毁掉两个人。
“我相信你会对咱们俩的对话保密。”那是对过去情义的信任,波里斯记得摆脱培诺尔伯爵魔掌时曾对兰吉艾说过“一定会报答你。”如果兰吉艾利用这句话,尽管和波里斯追求的相反,但为了实现承诺波里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但是兰吉艾没有那么做,即使是于心不忍,但还是真心真意地问波里斯的意见,也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结果。
交谈结束了,波里斯有点犹豫不决地问。
“兰之米过得好吗?”“幸亏还活着,托贵人相助,过得很好!”兰吉艾站起来,向波里斯握手,那是最后一次握手,也是第一次握手。粗大而训练有素的手和细长而坚实的手第一次握在一起。
兰吉艾转身而出房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