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诺芙手脚被牢牢绑住,跪在营火前。好几个村民围着她议论纷纷,而伊贾喀则站在一旁,一副战斗结束后他就不怎么关心的态度,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
事实上,现在村子里的议论对象主要是伊贾喀,而非玛丽诺芙。但是站在伊贾喀身旁的村民们,哪里还敢胡乱对伊贾喀说话,村民们只敢彼此交换一下眼神而已。
玛丽诺芙受到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屈辱,整个脸都涨红了。她认为失败并非错在自己,而是因为对方实在太强。那个忽然实力突飞猛进的丫头是造成失败的原因之一,但最大因素还是在那个恐怖的男子,他才是真正超乎她想像的怪物。她是个习武之人,当然也听过堪嘉喀族史高弩的事。她也大略知道,在埃尔贝战役里,他和雷米公主吉娜帕大战过一场。可是她以前一直以为这些是夸大其辞,而且对于没亲眼见识到的实力,她当然是不惧怕了。所以刚才蛮族佣兵吓得心慌时,她才会毫不畏缩,敢跟他对战。
现在落到了这个下场,让人这样羞辱,还要担心是否会受处罚。又因为她最初杀死了一个村民,所以村民们个个都咬牙切齿,只是碍于伊贾喀的关系,没敢随便对她怎么样。她最害怕的就是被交到村民们手中。像她这样的人物,如果死在那种默默无闻的百姓手中,可就是莫大的耻辱了。
不过,看他们似乎有话要问她,应该不一定被杀吧。不管怎样,她还是抱有一点希望。只要挨过几天,柳斯诺和尤利希就会来救她出去的。因为,发生这种事,他们应该不会没有察觉。而且是他们叫她和彤达来这里的,他们应该已在离此不远的地方吧?她原以为才只不过是两个孩子,似乎可以立下功劳,就匆忙行动,谁知道居然会遇到那种怪物?同时,玛丽诺芙也暗自以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比她脑筋差,百姓的特点就是相当富有同情心。
时,那个被玛丽诺芙在心中取名为“罗嗦女人”的荷贝提凯朝她这边走来。她走近之后,瞪了一眼玛丽诺芙,就教人群稍微后退,以营火为中心围成圆圈。过了片刻,伊索蕾以及波里斯从对面屋里出来,以缓慢的步伐走了过来。
波里斯因为伤口的缘故,脱掉了上衣,上身披着一件大斗篷。那个伤口使他连移动手臂都很困难,更别说是站起来,不过,除了微皱的脸孔外,看不出疼痛的神色。
原本荷贝提凯等人不让他下床,要把抓到的女子带到他那里,可是波里斯没听从。他表示,已经受到众人帮忙才得以安全,他不能再是这副软弱模样,所以他希望在审问这名他无法亲自抓到的敌人时,能保有最低限度的礼貌。波里斯虽然没有感觉到,但其实他这样的行为跟父亲优肯的严肃个性非常相象。大家都为他这种惊人的忍耐力而不禁张口结舌。
他已经从伊索蕾那里听到了大致的情况,所以他首先向伊贾喀表示谢意,但是伊贾喀却是一副自己对他没有什么大恩、不用道谢的表情,呆呆地接受他的道谢。之后,波里斯站着俯视着玛丽诺芙,人们要拿椅子给他,他拒绝了。
风一吹,斗篷就轻轻掀开,稍微露出前胸。波里斯把剑当拐杖般拄着,一个深呼吸之后,开口说道:“玛丽诺芙。坎布。你的名字很耳熟。正是我故乡那个地方的名字。我原以为是我叔叔派你来的,可是你已经否认,那么,请问是谁派你来的呢?”玛丽诺芙有些犹豫,但是立刻愤然说道:“哼,你以为我会乖乖地说出来吗?”“如果你不乖乖地说出来,要不要我把你手指头一根根砍下来?”玛丽诺芙吃了一惊。对方是少年,她没想到他会知道这种手段。此时,她心想最好改变态度比较好,但她还是保持沉默。
“方法我决定等一下再想……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何攻击我呢?”这一回,她没有必要隐瞒。
“当然是来捉你回去了。不过,却变成是我被捉了起来。”“为什么呢?”“因为有人要你这个人。”“你是意思是,那个人不是我叔叔,是吗?”突然间,玛丽诺芙大声笑起来。
“哈哈哈……你叔叔,是勃拉杜吗?你觉得他有能力雇用像我这样的人物吗?我说的当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用人的能力。他没有人缘。不但是属下,连自己老婆都不信任他。信任他的恐怕只有一个人,就是他那个小女儿,今年好像两岁吧?但可笑的是,他那个女儿在奇瓦契司没有一个人不信任她!哈哈哈……”勃拉杜叔叔结婚了而且还有小孩,这倒是他第一次听到。不过,叔叔赶走父亲以及波里斯两兄弟之后,如果想替贞奈曼家族传宗接代,要做到那些事,对他而言应该是不难吧。波里斯因为想着这些事,没有说什么话。可是他听到玛丽诺芙这番话,却觉得心里难过。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不只没有人缘,连能力也很差劲。而且现在还变得很懒散,连……反正是非常没用的人,现在他连你在哪里流浪,恐怕都不知道。最近他老是在家里,动也懒得动。我看他不只是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可能早就把你给忘了!所以我看你也别想他的事了。如果你再给我三天左右的时间,我可以把他的事或者你离开故乡后的事全都说给你听。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总之,你的意思是认识我叔叔了。至于你……”波里斯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冷漠。玛丽诺芙以及周围其他人,都讶异这少年口中竟会有这种威胁的语气。
“你被这里的人捉住,交给我来处分。你应该好好认清自己的处境才对。再这样对我不敬,我也会用有效的方式对待你,你给我听清楚!”他开始用命令的语气了,而且没有丝毫不自然之处。如果有充分理由使他一定得这样,他会不顾本来的个性,变得残酷,这点跟哥哥耶夫南很像。可是耶夫南同时又像母亲,这一点波里斯就不同,他即使害怕,也比较像从小看着的父亲——优肯。贞奈曼。
也就是说,波里斯现在的举动并不是完全不符合他的本性。
“你失败了。你的同伴死了,但我看你的态度,似乎还有其他同党。是谁?在附近吗?三天左右就会到达这里是吗?”“没有这回事!”“没有?你愿意为这句话负责?”“……”玛丽诺芙不敢随便回答了,她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开始闭上嘴。波里斯继续说下去。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居然能把一个大人吃得死死的。
“不管有没有同党,都没关系。只要我离开这里,他们会来追捕我,这座村庄应该就会没事。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机会了。不愿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是吧?没关系。至于捉我的理由,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出来。反而是我现在有话要对你说。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吗?我不喜欢跟你一样绕圈子说话,所以,直截了当告诉你!”波里斯像是在忍痛似地,稍微皱了皱眉头之后,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我,现在要杀了你。”玛丽诺芙的瞳孔像是要无限放大似地张开,周围的人群之中开始有细碎的议论声音出现。伊索蕾稍微低下头来,听着波里斯的声音。她似乎也沉浸于其他的想法之中。
“我,我!为何这么快就要杀我……没、没有必要……不……是吗?我不是怕死!我能告诉你的,还、还有很多事没说啊!不只是你问的事,还有其他很多,我全部都可以告诉你!再、再等一等……”“如果不怕死,你就不要结结巴巴的啊。都已经要死了,干嘛还装腔作势?”波里斯用双手握住一直拄着的剑,霍地拔出剑来。以他现在的身体,应该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动作,但却无丝毫的迟钝。刚才在老奶奶家中看过他伤势的人,对于所看到都感到难以置信。
“不、不是啦……我,我只是……我要说的只是……”玛丽诺芙还想装作不是那么一回事,硬要装出沉着的模样,但她已经下巴严重颤抖,眼瞳充血,连眼白也发了红。当了一辈子的杀手,她不是没想过会死,只是从来也没想到会在如此无法反抗的状态下被杀。要是她一直担心死亡,就不会每次打斗都那样高昂,也不会去收集死人的头发,忽视他人的死亡。
以前的意志力只是像中毒一样吗……她在不知不觉中,沉醉于身边的死亡香气,像是因为不懂反而不怕的小孩那样,误以为杀人没什么大不了地过了半辈子。
那种蛮勇,与真正的死亡截然不同。宛如昨夜的梦境与今日的现实,也宛如画中红色的颜料与真正的鲜血的差别。
“我不想死啊……”她终于坦白地说出了一句话。可是波里斯一点儿也没动摇。
“你毫无罪恶感地杀了一个无力抵抗你的无辜村民。而且,还让那些你带来的佣兵们白白送死。为了等待同伴来救你,还想欺骗我。你是不是希望他们来了之后把村民杀光?对不起,我没有那么愚蠢,而且也没闲工夫等到那个时候。这所有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杀你的理由够正当,也够充分了吧!”波里斯举起剑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波里斯的脸孔,还有剑尖。
“你为……为何不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要、要捉你的人是谁,我全都告诉你!需要躲避谁,他们要的是什么,我全部都跟你说!”波里斯的头发与斗篷一起飞扬。不带情感的眼珠俯视着她。这真的是十五岁少年所拥有的眼神吗?这难道不是那种经历过世间险恶的人,对于最后决定丝毫不改的行刑者的眼神吗?“即使你把我想知道的全说出来,也无法被赦免。你背信于人又有何用?只会徒然污损你的心灵。而且……”波里斯早就下定决心不去管背后指使者是谁。反正他就要回月岛了。而且在长大成人之前,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既然如此,多知道一个在大陆与他有恩怨的人,又有何用?光是勃拉杜叔叔和培诺尔伯爵,就已经够混乱了他要当个巡礼者的心情,何必再多加一个敌人呢?没必要知道。不管他是何人。
“怎么会!你到底、为何……”嗤!剑一口气刺穿肋骨与心脏,定住之后稍微颤抖了一下,等到又拔出的那一瞬间,如同泉水般涌出的鲜血从前后方直喷下来。波里斯的手臂一阵轻微痉挛,然后就停住了。要一口气刺穿是需要多大的力气啊,这使得他背部的伤口都撕裂开来,血滴不断滴落到地上。
他第一次用奈武普利温借给他的剑杀人。血腥味向四方散开时,玛丽诺芙毫无焦点的眼珠面对着他的脸孔。他看着鲜血顺着红红的剑刃流下去,一面低声喃喃自语着:“……在我面前辱骂贞奈曼家族的人,是你最后犯下的罪行。”波里斯不停颤抖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抖动。如泉水般喷出的鲜血流到营火之后,吱吱作响,化为烟气。
而伊索蕾则一直盯着仍然呆站着的波里斯,并且找出了自己一直思考后的结论:大陆上的血腥人类,毕竟与月岛的巡礼者,古代王国的后裔,月女王的子孙,大不相同。
他不是巡礼者达夫南,绝对不是。他的名字是她未知的土地奇瓦契司的灭亡家族——贞奈曼。在现实的大陆里成长的人,和他们那些追忆古代王国而遗世独立的巡礼者,是不可能相同的!波里斯。贞奈曼到死还是波里斯。贞奈曼!他不可能丢弃他的姓名。他……终究还是会回大陆的。
“……”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的关系,还是因为自己杀了人而精神恍惚,波里斯把剑直竖在地上之后,身体摇晃了一下。伊索蕾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突然,她的目光扫到剑刃。此时波里斯也看到了。
在沾满鲜血的剑刃上,显现出一行平常看不见的陌生字句。在与护手相接的剑身底端,鲜血之中出现了白色的短短一句。波里斯以前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伊索蕾愀然变色。
“这是……”十一月的天空,随时都有可能下雪。两辆老旧的马车以及几名骑马的男子停在某间旅店前面。其中一辆较好的马车里走下一个全身被黑色外套包裹着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像是他秘书的男子,另一辆马车则是两个看起来像是佣兵的人以及一个乡下人。
一行人一走进旅店,里面的老板像是事前已经讲好似地,不发一语,只是低头示礼。他们一句话也没讲,就直接上二楼去了。
旅店最好的房间里已经备好晚餐。火炉也燃着柴火。中年男子一坐到餐桌前,佣兵模样的女子和男子也一起坐下,其他人稍微示礼之后,全都到了旁边的房间。
“首先,祝贺成功。来,干一杯。”秘书帮三人倒满了酒。他们互碰酒杯。
“谢谢。不过,花了我们很久的时间。说起来,真的比想像还要辛苦。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只等您去看看就行了。”女佣兵微笑着说了几句话之后,一面仰头喝酒,一面不停观察对方的眼神。雇用他们的中年男子只是轻轻点头,像是正在思考着另外的事。过了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说道:“大家用餐吧。”虽然准备的餐点不是非常精致,但葡萄酒却是从亚拉松带来的高级品,在这种奇瓦契司乡下里算是难得一见的东西了。他们没有谈些什么,就结束用餐,随即中年男子开口说道:“今晚睡这里,明天一大早确定所有一切之后,我会支付你们剩下的钱。”“我们不需要去吗?”“应该没有必要吧。明天你们就在这里休息,等我回来。”“啊……是,遵命。”两个佣兵察觉了气氛,很快从座位站起来。他们道了晚安之后,就走出房间。等到房门一关上,秘书开口说道:“仍然不可以信任他们。”“现在事情已经结束,可以了。”“但明天最好还是留下几个骑士在这里,会比较好,伯爵大人。”然后,中年男子培诺尔伯爵有些不悦,答道:“我最近经常失败,连你也开始不相信我了。”“不是这样。那个时候实在是……因为伯爵处于不得已的状况。”“是啊,我也没想到芬迪奈公爵会使用那种狡计,实在是一大失策。”培诺尔伯爵低下头来,揉了揉眼睛。夏天的银色精英赛里,他错失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确实令他非常失望。他不知道芬迪奈公爵为何会帮助波里斯,因此一直怀疑波里斯已经把冬霜剑献给了公爵。可是他又没有力量去确认事实。如果当真落入了芬迪奈公爵手中,依他的能力,也无计可施。
都已经追查这么久了……在冬季将至之际,才终于传来好消息,所以一直陷于失意的他也因而稍微振作起精神。当时雇用了一个名叫亚妮卡的佣兵,还找了一个会感应到像冬霜剑这种特别金属的魔法师跟着她,长久以来一直在原野之中寻找,终于,找到了埋藏寒雪甲的地方。
伯爵一听说他派去监视的骑士传来消息,立刻乘马车出发,在边境换搭老旧马车之后,就直奔这里。现在外头正下着雪。虽然这种天气正适合寻找冬日的甲衣,但是在三更半夜迎着风雪做事,有些不妥,所以他决定明天早上再来挖掘。这里确实是天候恶劣。培诺尔伯爵出身于气候温和的贝克鲁兹,当然不喜欢奇瓦契司的阴天。一想到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他可以有一段时间都不来这里了,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
“那么你也去休息吧。”“是。”等到伯爵去睡觉,灯火熄灭之后,旁边房间还是有人醒着没睡。但他们还是再等了大约两个小时。然后,终于在凌晨两点左右开始行动。
窗户被打开,两个人影往雪地跳下。雪还在飘着,积雪达到脚踝的深度。
“快点,趁现在。”亚妮卡和罗马巴克很快走出旅店后院,在民宅的屋檐下穿梭,走了村子入口处。雪下得很大,所以不必担心脚印。在那里,已经有十几个佣兵备好马匹,正在等着他们。亚妮卡一看到他们,就挥了挥手,说道:“哎呀!好久不见!”“亚妮卡,说什么也要分我们一杯羹,可是怎么偏偏挑这种日子呢?”“想分一杯羹,就心甘情愿一点。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所有人都上马之后,随即立刻出发。他们在覆盖白雪的原野里奔驰许久。中途又再跟几名男子会合。接着,再前进几百米之后,终于停止奔驰。
“把灯熄掉。小声走过去。”因为有几名伯爵的部下守在那里。必须一口气制伏住他们才行。雪花越飘越大,而风势也变得更强了。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可能不容易找到目的地,但是亚妮卡却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这是因为最近几个月来,她几乎已经走遍了这一带。即使有些积雪,她也不可能找不到那个地方。
终于,看到了远处闪烁的火光。
他们全都是习于突袭的人,所以很快就制伏了对方。在这个尖叫也没人听见的地方,伯爵的哨兵们以及两名骑士很快就被他们给杀了。雪地上的红色血迹在油灯照射下,看起来更是格外明显。
他们没想去清除尸体,就抓起铲子和锄头。因为土地相当坚硬,最好点火烧过之后再进行挖掘。但是他们没有空闲这么做。要是旅店那边发现他们不见了,骑士们一定会直接追过来,事情可就会变得复杂了。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才挖出一个小坑。好像还要很久才能挖好,但是突然间,有块土地裂开了,露出了某个东西。拿油灯一照,发现泥土下方竟然是空的,有个宛如地窖的空间!他们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就挖挖看吧。周围其他地方也这样吗?”“大概……直径两米左右吧。”“是正方形的,不,算是椭圆形吧。”他们敲开四周围的泥土,果然,眼前看到一个宽约两米的空间。而在那下方“看,你们快看。在那里!”“啊,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亚,亚妮卡……你不是说是尸体吗?可那怎么会是尸体?”“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尸体,那是什么?”所有人都停住了。手提油灯的那个人在灯环上绑了绳索,将油灯垂到下面,然后大家都清楚看到了。看到里面躺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正在睡觉的年轻人。不,应该说像是在睡觉状态下被埋起来的年轻人。
不知他是在睡觉,还是死了,谁都不敢断言。如同白蜡般苍白的脸颊以及闭着的眼皮,沾有泥土的褐色头发,还有轻轻合握着的双手……他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底,他的衣服都褪色了,靴子几乎腐烂了,但是他的身体却十分完好。像是昨天才睡着,要不就是睡了千年,皮肤与肉体丝毫未损。
可是……他应该是已经死了好几年的尸体啊!“我、我……是不是听错消息了?”“是很想用手去碰,可是亚妮卡……妤像有什么可怕的魔法。不是听说已经死很久了吗?尸体通常过了三天就会开始腐烂,可这是什么呀!”“会不会他还活着呢?”亚妮卡紧闭着她的薄嘴唇,颤抖了几下。她也确实感受到一阵恐怖。可是不能这样就走。他们长久以来的努力,好不容易才一直作假到现在的!罗马巴克拉了一下亚妮卡的手腕,说道:“亚妮……走吧。全都回去吧。我总觉得挺害怕,有种坏预感。”亚妮卡突然怒从中来,大声吼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现在再整个埋回去,也已经杀死这么多人了,回去之后就能拿到一分钱吗?如果现在退出,就是两手空空了!我辛苦了这么久,才找到这里的!我做不到……我没办法说走就走!”他们就是为了年轻人身穿着的那件白色甲衣而来的。几年前他们错失了拥有冬霜剑的两兄弟之后,遇到了伯爵。在到处收集情报之后,得知如果拥有那样东西,就会有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财富,从此她就开始投注所有一切,只为了这一次的冒险。
而且这个年轻小子当时曾经让她在雷格迪柏的佣兵队长面前出过丑!没错,不管他是生是死,没什么好犹豫的?如果还活着,就把他给杀了,如果死了,只要扔在一旁不就得了?亚妮卡站起身来,倏地跳下到坟墓里面。虽然这个仿佛天然形成的地窖让她毛骨悚然,但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佣兵们吓得都快不敢睁眼了,但亚妮卡屈膝蹲下,想要脱下耶夫南身上的甲衣。
就在这一瞬间,令人骇异的事情发生了。
“啊!”亚妮卡一伸手,原本像是活着的年轻人身体,就啪地变成了粉末。
“呃……”正确地说,是原本用粉末做成的外壳,刹那间散掉后随风飞去。什么也不剩。
而亚妮卡的脸孔则因为其他理由,整个都绿了。因为,消失的不仅仅是尸体,她辛苦寻找的白色甲衣,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亚妮卡呆愣了一下,只是睁着眼睛,然后她突然伸出双手,像发疯似地乱挖乱掘。挖了好几次之后,猛然站起来,开始对着空中破口大骂。
“可、可恶该死的,怎么会……腐烂掉了……”可是,在坟墓外的佣兵们却开始感觉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嗡嗡作响的声音包围住他们,夹带大雪的风开始如同暴风般吹袭来。呼,油灯被风吹熄。原本习惯有灯光照射的,突然间,四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不仅看不到彼此的脸孔,而且根本也不知道如同张大嘴的坟墓坑洞到底在哪里。
风声转变为吼声。马匹被狂风声吓得不停嘶鸣,这时候开始传来有东西破碎、倒塌、撕裂般的声音。
他们呆站着,一动也不能动。心脏都快停住了,脚也像钉死在地上一样,什么也不能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只能无知地死去了。
接着,传来了第一声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