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夫南与奎特相对而立。对方还没有完全压制住内心的不安,奎特肩膀不停地抖动,呼吸也迫促起来。
奎特的手中也有剑,但不像是很熟练的样子。与他相反,耶夫南以非常熟练的姿势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波里斯曾看过几次哥哥与临近领地的几个孩子比剑,那时并不是生死决斗,只是一种剑术比赛,如果有一方受伤,比试就会结束。
当然他也听说过哥哥和某些人决斗过,但从来没有见过决斗现场的情形。从远处望过去,哥哥那蓝而冷酷的眼神与平时温暖的眼神截然不同,甚至会怀疑是是不是同一个人。
耶夫南对奎特简捷地说道:“拔剑。”在奎特拔剑的同时耶夫南也迅速移动着握有剑柄的手。当冬霜剑的剑刃出剑鞘的时候,见证人以及周围所有看客的眼睛似乎都受到了强烈的刺击,其中有人对旁边的人低声说道:“看看那白色的刃……绝不是一把普通的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有没有人听说过那把剑?”夕阳的红光铺满了后院,周围人们的脸也红彤彤的,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冬霜剑白色光芒刺进每个看客的胸中,令人不寒而粟。
有个人低声说道:“听说世界上有把叫做冬之剑的……”这时两个决斗者跳进了院子的中央,接着是剑与剑相互怒视。随即,吸收了夕阳光的冬霜剑开始红红地燃烧起来。
首先采取攻势的是奎特。他如同初级武士认为先发制人才是上上之策。但当自己的剑与冬霜剑相互碰撞的瞬间便认识到这场决斗本身是一种错误。
绝对没费多少时间。细高的耶夫南所拥有的臂力,比当地用拳头打天下的人要强上百倍,而冬霜剑则拥有魔鬼般的力量。在奎特的剑被击落地上的瞬间,奎特本人也已魂飞魄散他慌忙拾起地上的剑,急急后退。
这次轮到耶夫南。他根据敌人的状况来了个突然袭击,在两步内将敌人摇摆不定的剑从斜上方用力劈下来。剑刃互相滑过。就在那一瞬间,奎特的剑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一起颤抖,不久发出了一种强烈的声音。人们无法理解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用过冬霜剑的人是无法知道的。
奎特的额头爆出青筋,他用尽全身气力挡住了冬霜剑两次进攻,但也只此而已。
锵啷啷……“这,简直……”那不单是奎特自己发出的声音。周围所有人几乎同时在不自觉地发出赞叹声。波里斯也看到奎特的剑被粉碎后纷纷掉落的情景。
它并非只是碎成三、四片,对于用铁制成的剑而言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却在这里发生了。那白色的剑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奎特明白了事态的发展。他看到耶夫南的剑毫无犹豫地向他刺过来,他直吓得浑身打颤,他赶紧跪下来将头叩在了地上。然后把双手合于胸前开始求饶。
“千万,千万不要杀……杀我,求您!”现在已经不是顾及那么多脸面的时候了。耶夫南将剑停住,然后将剑刃对准了奎特的后颈脖。
“这是投降吗?”“是,是,当然了,千真万确。”耶夫南用冷冷的声音说道:“我想你应该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吧?”“那……”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但要比死好很多。过了一会儿,奎特颤抖着点头称是。
“起来。”夕阳西下。旅馆的灯火照亮了周围,耶夫南用冬霜剑指着奎特,让他进旅馆。
随后进来的波里斯望着自己的哥哥。他们的眼神并没有相撞,但他还是惴惴不安。难道哥哥真的会让这个家伙吃掉所有的虫子吗?如果是平时,哥哥绝对不会这样做,……但刚才哥哥也的确吃了那东西。
人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冬霜剑。他们用耶夫南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议论着。一进入室内冬霜剑再一次散发出白色寒光照得满屋光辉。
奎特坐到桌子跟前,耶夫南站在背后用剑指着他,然后说了句简单的话。
“吃。”奎特拿起了勺子,他的手微微颤抖。那时有几条虫子正从盘子里面爬出来。给人更恶心的感觉。他还没有吃,但已经开始作呕。
再一次传来耶夫南的声音。
“我不想说第二遍。”“哥哥……”波里斯的声音在颤抖,但耶夫南并没有将视线转向他。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并不是平时给予波里斯以明亮笑容的哥哥。
人们逐渐转移视线,因为不论何种结果他们都不想看到。但不知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走开。
奎特用颤抖的手将勺子放进盘子里,坐在后面的人也逐渐清楚地看到他的肩膀也在抖动。他把勺子移向嘴边。
耶夫南直到最后也没有将目光移开,他自始至终一直注视着奎特将盘里的东西吃几口然后吐出来,再吃几口再吐出来。直到看到奎特完全瘫痪在那里,放下勺子疯狂呕吐的情形后,耶夫南带着波里斯离开了那个地方,走进了自己定的房间中。
波里斯刚放下手中的东西,便突然喊了一声:“哥哥。”“怎么了?”耶夫南刚看完灯芯后坐到了床边。他忽然看见波里斯蜷缩在床上非常不安的样子。耶夫南露出温柔的表情。
“你是不是担心什么事情?”“……”耶夫南脱下靴子放在一边,然后上床抚摸着波里斯的后背。弟弟的身子微微颤抖。
“好了,跟哥哥说吧。”波里斯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哥哥,他的眼睛望着哥哥平和的表情,好像深感意外似的,欲言又止。耶夫南明白了波里斯的想法。
“波里斯,你……”“哥哥没事就好了。”波里斯的嘴中突然蹦出来这样一句话,那是发自肺腑的声音。
“幸亏哥哥打败那个家伙,但是我……觉得那时候的哥哥有点不同。但我不是说哥哥做错了。我知道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如果爸爸在的话肯定会夸哥哥做得好。但,但……”“不是。”耶夫南突然说道,“不是,波里斯。你想得很正确,也不会有人能像你这样看得清楚。”耶夫南带着浅浅的微笑,靠墙坐到离波里斯隔着点距离的地方。他避开波里斯的眼光,望着窗外。
“波里斯,我……”耶夫南停顿了一下,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并没有说话。波里斯像哥哥一样望着窗外。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不停闪烁。
“不管什么时候,我和你都要保持亲密的关系。我们并不是随爸爸意愿的儿子,对吧?”波里斯也记得,爸爸虽然并不反对兄弟间的友爱,但更希望他们能够坚强,各自保持独立性,希望他们不要成为只会感情用事的人,更不希望波里斯过分依赖自己的兄长。蜡烛忽明忽暗。耶夫南的声音继续着。
“我呢,现在,直至现在才觉得爸爸的话是正确的。我要代爸爸跟你说一下,不要因为同情心而使自己的心变软,这样才能使自己承受任何痛苦和磨难,就是为了这点。”哥哥到底想要说什么呢?“如果我能长时间照顾你,如果能让你拥有现在这种温暖的心情、清澈的眼眸,我会为此守护你一辈子的。”为什么哥哥像一个即将离开我的人在说这种话呢?耶夫南接下来严肃地对弟弟说:“但我不能总是在你身边,就算能一直在你身边也不能那样。你有你自己的路,为了能够自己寻找这样的路,你要变得坚强,一定要坚强。”他的那双蓝色眼睛好像突然湿润了。耶夫南仿佛说着非常不愿意说的话,每一句话都加大了力度。
“波里斯,如果不能成为岩石,就要成为贝壳,就算你的内心再脆弱,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紧闭的贝壳不让任何人打开。在没有人能看见的深处,就算流泪也没有关系。在那里没有任何人埋怨你。”波里斯掉进五里雾中,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他知道哥哥是出于爱护他而讲这些,但那并不是全部。这个话题有点突然,并不像平时很自然的谈话。
仿佛要把小孩子一夜之间养育成大人一样。
好像有着唯有这样做的理由似的。
“我希望你能尽快明白,这个世界并不能让你永远做一个幼小而善良的少年……”快点,快点……耶夫南的声音中带有焦急,仿佛希望小鸟能尽早学会飞翔一样,仿佛希望这种不可能的事情能够发生。
“所以,哥哥要我成为那样的人吗?”对于波里斯的疑问耶夫南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停了好一会,他才回答道:“对。”“是吗?”波里斯意识到,因为家族没落,哥哥担心自己会变得软弱才给予这种暗示。他想让哥哥安心,所以用力点了点头。如果在隆哥尔德,今天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就算哥哥展现他不同一面也并不是什么非常稀奇的事情。此时此刻并不在自己的领地中,没有任何人保护他们,四周不是陌生人就是敌人。
他准备睡觉,准备要脱下外衣,但哥哥摇摇头。
“不要脱掉盔甲,波里斯。”“为什么?”耶夫南做出一副苦涩的表情。
“说不定会有人一直盯着我们跟到这里。好了,哥哥给你看守,你就好好睡吧。到了凌晨我会叫醒你的。”呼,耶夫南把蜡烛吹灭了。
波里斯起初以为自己在做梦,但随着睡意远去才明白那不是做梦。
他看见哥哥将冬霜剑立在地上而自己坐在那边,他将身体靠在床边低着头。波里斯是被某种声音惊醒过来的,但他立即明白是哥哥在低声哭泣。
其实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波里斯醒过来可能也不是因为这个。不……,单凭这黑暗中的静寂他也能知道耶夫南因为某些重大事情而痛苦。房间里的静默使少年有些听不清楚,同时也压抑着他,使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仿佛是这沉默本身叫醒他的。
要不要跟他说话呢?但波里斯无法开口。现在已经没有声音了,但是那种静默硬生生的钻进了他的脑海中。
眼泪顺着波里斯的面颊流下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是那样不声不响地哭泣着。
为什么呢?啊,为什么?第二天,他们离开村庄又走在了原野上。
那匹马主要是波里斯在骑,而耶夫南则抓着缰绳给他讲这样那样的事情。那些事情并不是在家的时候哥哥为他讲的有趣的往事或领地周围种种好玩的事情。每当看见没有见过的花草或者树木,波里斯总会问哥哥,但哥哥只是简单告诉他那些名字而已,并不像以前那样给他讲述关于这些花草的美丽传说或寓言等等。
波里斯还不懂得哥哥此时此刻的心情,天真地问道:“哥哥,难道你把那些以前知道的故事都忘掉了?”当波里斯这么一问,耶夫南只是动动嘴唇笑了一下,回答说:“可能吧。”波里斯也充分明了那种笑与发自内心的笑有着很大的差别。
一直走到晚上也没有出现新的村庄。虽然离开原来的村庄前已经打听好去路,可能中途走错路了。
“今晚可能得露营了。”趁夜色还没有完全降临,兄弟两个人选择一个适当的场所。选择好地方之后,他们捡了一些干草树枝堆在一起生了火。耶夫南因为以前与临近领地的年轻人经常出去打猎,一般需要在外度过几天时日,在野地里风餐露宿,所以对于这些事情好像比较上手。因为没有找到适当的树木,就将马拴在矮墩墩的灌木上。
看着眼前的篝火又想起了围绕住宅的那些火把。树影随着火光移动而来回乱舞。
起初没有立即明白。过一会儿,耶夫南小声对波里斯说:“波里斯,拿剑。”紧张气氛袭来的同时波里斯浑身毛骨悚然。耶夫南却若无其事地将一个树枝放进了火堆里,然后抓起冬霜剑站起身来。
“就这点本事还用得上我们躲吗?”之后,每当波里斯想起哥哥的时候,浮现的样子有三种,一是在碧翠湖边说一起死的时候哥哥那蓝色眼睛,第二种就是现在手中持冬霜剑看着篝火时的哥哥的背影,最后一个是……。
“你这狂妄的小家伙……”波里斯拿着一把短剑一动不动。耶夫南慢慢拔出冬霜剑。除了篝火以外,周围一片漆黑,但是在这种黑暗中,没有失去光芒的高尚的剑,如同黑暗中的一条缝隙在那里闪烁着。
“包围他们!”不远处传来一声吼叫。顷刻间,波里斯也看到了。站在篝火前将兄弟俩围住的人少说也超过20人。况且他们都拿着刀枪之类的武器。耶夫南从中发现有一个自己熟悉的面孔,冷冷地说道:“护卫你的部下还挺多的嘛,奎特。”那是挑拨性言语。正当奎特紧皱眉头的时候,旁边有个人似乎不快的说道:“你以为我们是想帮他才跑到这里来的嘛?”“哼,好像还不太了解情况。”敌人围作一个圈开始布阵。从那边传来一声马的长嘶,他知道这是自己拴在一边的马被赶跑了。众多影子在四周隐隐约约地晃动着。耶夫南迅速转动眼睛寻找其中可能是头领的那个人。
“你想要什么?”波里斯起身,隔着篝火和哥哥背对背站着。虽然只挥动过木剑,但是他突然想到不想再被人看作是一个不会舞剑的小孩子了。他的姿势还有些效用。但敌人以压倒之势靠近。
一个像是指挥者的人向前迈了一步。
“你的剑,就是那把叫做冬霜剑的吧?”如同预料的……,耶夫南咬住嘴唇握紧了手中的剑。如果为了决斗表明自己身份是失策的话,那么亮出冬霜剑更是失策。但耶夫南认为,不表明身份就将对方杀死是不当的。即使危险,既然为了名誉而与人决斗,那么就不能回避这道程序。
“乖乖地把冬霜剑交出来,就放你们两个人走。”看上去像指挥者的那个人是个留着络腮胡的高个男人。他有着洪亮的声音,裸露的胸膛有两道深深的刀印。能带领这么多人来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那个人又开口道:“年幼的弟弟,如果说让你死的话还嫌尚早。对不对?”耶夫南还没有能对付20个敌人的实力,但他决不能在自己死之前就把剑交给他们,可是他不知道波里斯是如何想的。
这时传来波里斯开口说话的声音。
“12年对于明白事理应该不是很短了。”“哈,到底想说什么,小家伙?”波里斯对着以为他会交出宝剑的黑胡子断然说道:“我是说至少明白该在什么时候死。”无需再罗嗦。第一个敌人手中高举着剑从侧面跳出来。耶夫南手中的冬霜剑横着闪了一下,顿时在黑暗中溅出血滴。
“小心!”耶夫南将左侧刺来的剑用冬霜剑抵挡回去的瞬间,他的手被划了一道伤痕。看着短而弯的剑从正面斜对角砍进来,耶夫南就先把冬霜剑拉回来再推了出去。同时对方的额头被弄出一道口子,热乎乎的液体顺着剑刃流了下来。
波里斯努力想要看清黑暗中对方的动作。首先靠近的不是什么武器而是一种绳索。他想往后退,进而踩到烧着的树枝,就顾不得其他斜着挥动了剑。啪的一声能感觉到绳子断了。因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过于咬紧嘴唇,他都没有意识到嘴唇出血了。
不知是谁向耶夫南的头部挥动了铁链,冬霜剑剑刃被铁链给缠住了。耶夫南用双手握紧剑的瞬间又一次发出了一声巨响。
铁链被弄断后一些铁块掉进了篝火中。燃烧的树枝被弄碎,溅起火花飞向四周。
“哼,果然就是传说中冬霜剑的‘冻裂’。”所谓冻裂是指冬霜剑诸多特殊功能中的一种:“低温爆炸”。将碰撞物的温度瞬间降低到极限后破坏分子结构使物体瞬间爆炸。这一超强功能只有在与寒雪甲一起使用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这是种魔法力量,其它让武器爆裂的能力根本就无法与其相比,它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哼,身手不凡嘛!但是如果我在弟弟的肚子上穿个洞,是不是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