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夫南。”他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她。夏日阳光照在闪闪发亮的银灰色岩石上,金色短发的少女,白色的棉布衣以及草绿色的草地所发出的温和柔光,这里曾经是他的和平处所。在这里和她谈话很愉快,会让他原本烦闷的心情开朗起来。
如今他又来到这个地方,可情况却有些不同。因为,他手中没有了冬霜剑,而心中则有一些空。
虽然他努力想找回以往的那种心情,但还是没办到。达夫南用无神的目光再一次环视四周,然后将视线落到伊索蕾身上。“你变了。”伊索蕾一面说话一面站了起来。然后慢慢地走着,绕着草地走着。
伊索蕾坐回岩石上。然后看着少年,说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吗?”她本是不喜欢管他人闲事的人。但如今她却很想知道达夫南心里有何变化。她想,与其说他是故意隐藏心事,倒不如说他是在欺骗自己,一定有什么事让他不想提。
很令人意外的是,达夫南答话了。
“我想起了从前的事。以及那些我以前认为不可能出现的事。”他原本想说,“可再度看到那些往事之后,周围的世界却似都覆盖上了一层灰暗的颜色”,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从前以为的事?”虽然他想了许多事情,但他简短地回答:“我想到了我哥哥。”达夫南望向天空。天空的颜色比达夫南的眼神还要蓝。
“你哥哥在大陆?”“是的……但我却离开了大陆。”“你们怎么分开的?”达夫南的嘴角浮现出苦笑。
“是他离开我的,他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伊索蕾马上就听懂他的意思了。对于曾经失去过亲人的她而言,这是很熟悉的一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伊索蕾突然站起来,把原本抓在手中的石子丢到悬崖下,然后转身用轻快的语气说:“我们谈谈过世的人的事,行吗?”达夫南静静地沉默了片刻,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听起来好像是种游戏似的?”“对活着的人而言,什么事都是游戏。要不要先从你开始?还是由我先说?”达夫南想起以前奈武普利温对他说的故事,然后慢慢地点了头。
“请你先说吧。”伊索蕾在达夫南面前将她的两个手摊开。他低头一看,才看到至今一直没看到的东西。在她的十根手指之中,有四指不是平滑的曲线,而是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角。也就是说,会有一二角或者四角的形状。右手的姆指、无名指,以及左手的中指与无名指都是这个样子。
“是我爸爸遗传给我这样的手指,而他在我十二岁时就去世了。”达夫南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心情,说道:“我的父亲也是在我十二岁时去世的,我哥哥也是。”伊索蕾静静地凝视达夫南的脸孔。她的白皙手指上面的指甲被阳光照耀着。接着,她露出短暂的微笑之后,说道:“我曾有好一阵子认为是爸爸抛弃了我。他明知道我没有爸爸会多么寂寞,但他还是一个人走掉了,如果他真的爱我,就该连我也带走才对啊。”这次,换成是达夫南露出了微笑。
“原来你没有被你爸爸说服。我却被我哥哥说服了,所以他走了之后,我认为自己应该继续活下去才对。”“我爸爸没有想过要说服我。他可能以为我已长大成人了,以为我已经能够理解所有事情了。”“因为你很聪明。我就不同了。”伊索蕾抿了一下嘴,勉强露出像是微笑的嘴形,说道:“你也这么说!可是我不喜欢听这句话。人们这样说的时候,无形之中就把我和他们远远隔离了。”“我没有那种意思。不管怎么样,你误会了你父亲当时的用意了。这对你是很大的损失。”说到这里,达夫南的表情显得开朗了一些。
“我哥哥常常以为我是什么也不懂的小鬼,所以任何事情都解释得很仔细。”“看来你哥哥已经是大人了。”“不……虽然像大人,但还不是大人。尽管如此……他却对我做了即使是大人也无法轻易做到的事。”达夫南想了一下,低声地说:“也许他在离开我的一个月前,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说不一定。也就是说,他是为了我而成为大人的。”达夫南一边说出这番话,一边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已微妙地变得轻松了许多。可见他对耶夫南的记忆已慢慢从心中的伤口变成了回忆。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已忘记是轮到谁说话,只要有人想讲就开口问话或答话。伊索蕾听了几句关于耶夫南的事之后,问他:“你哥哥多少岁了?”她这么问他,眼里弥漫着一股平常看不到的温馨。
“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是二十二岁。”如果他还活着,现在真的应该已经是大人了。可是那个拥有明亮眼神的温柔年轻人,如今也只存在于达夫南的记忆之中,他的肉体像是听了弟弟唱的摇篮曲之后就真的沉睡了,再也不会醒来。
伊索蕾微微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有兄弟姐妹真好。而且我比较想要比我年纪大的哥哥或姐姐。不过弟妹可能会有,但要年纪比我大的兄姐出现就不可能了。记得我爸爸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忍不住要求再生个弟妹。我还记得当时我老爸惊慌的表情。呵呵。”没想到她会说出“老爸”这两个字,由此可以感受到她对死去的父亲怀有的情感有多深。“他为何要惊慌呢?难道有什么理由不能有弟妹吗?”“因为当时我妈妈已经去世。不对,应该说我妈妈在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所以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我连妈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达夫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也只是看过我妈妈的画像才知道她的长相。”他眺望着山坡下方延伸而去的遥远地平线。那尽头是大海,但这里看不到。那里距离这里有多远呢?大海那边又有多远呢?在大海另一端的大陆,又得走多远的路才能到达故乡国度哥哥被埋葬的地方。
“你想不想去海边看看?”达夫南吓了一跳,看了一眼伊索蕾。一副被看破心事的样子。
伊索蕾则也像达夫南那样,把目光放在遥远的地方,说道:“有一处海边我偶尔会去。”“偶尔会去”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他们到达海边附近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月岛像弯月形状,越往东北边走,越是险峻的山地,因此可以停靠船只的海岸都集中在西南边。所以,如果说“去海边”,通常都是指西南边。不过,伊索蕾“偶尔会去”的海边却是岛北的海岸。事实上,那不是什么海岸,而是海边悬崖。
伊索蕾相当会爬山,达夫南跟在她后面,简直快跟不上她,不过他还是苦撑到了目的地。当伊索蕾说“已经快到了”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才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筋疲力竭。
这个地方还看不到大海。达夫南回头望了一下刚才两人走过的路。有的像刀刃分割开的峡谷,有的则是下方几百米深处有潺潺溪水的峭壁路。虽然一直都是险路,但绝非没有路。这条路不像是一两个人故意开出的路,倒像是有人每天走好几次,累积了十几年之后自然形成的。到底是谁经常在这险峻的山中穿越呢?“你到这里来。”他们到了一处地方,是往海岸边突出去的一块巨大椭圆形岩石上方。可是正下方的泥土地上长出来的高大树木遮蔽了视线,使他们无法看到大海。伊索蕾指着岩石左边像椅子般突起的石块,要达夫南到那里去坐。看她似乎并不累,达夫南实在快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啦,达夫南此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不会爬山的人。
伊索蕾站在达夫南身旁,平息呼吸,并且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北边。过了片刻之后,她低声地吟唱出几段圣歌。
眼前尽头另一端临海碧色绿山岬长长海岸长波涛小鸟展翅常徜徉呼呜呜……风在树枝之间穿梭着,奔来跑去。而树枝也跟着摇晃起来。达夫南不再气喘如牛,他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看到树木们都张开手臂往旁边闪开,像是听到她的歌,纷纷点头定下心来的样子。
接着他就慢慢看到了大海。
下面这条通往大海的路根本就是给小鸟走的。不过一望无际的视野一直延伸到水平线的尽头,然后仰望至湛蓝的天空。如今眼前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遮蔽视线了。
北边的大海是深蓝色的。那种颜色仿佛像是大海的蓝色心脏。大海流动数千年以来,它的心脏如同冰冻的火花般发出蓝光,如果说那是一颗深蓝色的宝石,那一定是冬季雪地的宝物,像我这样的人类肯定会被冻僵。
“好一片冰冷的大海!”达夫南一面嘀咕着,一面赞叹北方大海的美丽。这边悬崖的岩石都圆圆的,而且颜色都很淡,和大海的深蓝色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没有任何岛屿的海面,而无止境的海岸线则是弯曲成一条圆圆的抛物线。达夫南继续说:“就像……平常看到的你一样!”“可让大海温热的东西就要出现了。”伊索蕾说道。虽然现在这个地方不能直接看到夕阳,但朱红色的云雾如同帘幕般掩盖在天地之间。大海像是痛哭者的眼珠子般开始泛红。光芒与热气像宝石般落到深海之中。
“她温暖了许多。”伊索蕾现在说的“她”是指大海。不过在达夫南听来,却像是在说她自己。
“你经常来这里吗?”“一年来两三次而已。”“那么今天……”伊索蕾转过头去。她的脸颊和头发全都被照成朱红色了。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达夫南突然噗地笑了一声。伊索蕾稍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干嘛笑?”“我只是在想怎么会跟你这么像。我失去父亲和哥哥也是在夏末,而且也是因为某个怪物的关系而致死的。”他这么说完之后,才想到伊索蕾的父亲被真相不明的怪物所杀,其实是奈武普利温跟他说的。果然,伊索蕾的表情马上就僵硬起来,说道:“我父亲死去的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啊……”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
“是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告诉我的。”“他说了什么?”“他……十分尊敬你父亲。还说你失去父亲的时候非常伤心……”伊索蕾又变回以往那种冰冷的表情,她摇摇头,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他是不是说了当时的情况?他有没有对你说最后剩下了三个人,而这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的理由吗?”“理由?你父亲,也就是前一任祭司大人,他要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回村里来的,不是吗?”“你相信这种胡说八道的话吗?”达夫南愣住了。虽然这事有奇怪之处,但他根本不相信奈武普利温是在说谎。他一直以为伊索蕾冷淡奈武普利温,是因为她小时候对他太过敌视,才会到如今仍然难以改变她的态度。
“我大概知道我爸爸是用什么方法除掉怪物的。因为我是最了解我爸爸的技法的人。既然双方都打起来了,应该不会有人会活着回来,可是怎么会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呢?而且爸爸以前非常讨厌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如果当时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可以让一人回来的话,那应该是爸爸的学生安塔莫艾莎回来才对。安塔莫艾莎是爸爸收了很久的学生,而且也像亲姐姐般爱护我。为了独自留在世上的我,爸爸一定会选择她,难道还有比让她活下来更好的选择吗?”伊索蕾的语气坚决,甚至有股傲慢的口吻,她一说完之后就把头转向正在下落的太阳方向。虽然达夫南对伊索蕾有好感,但此时听到她像是在说奈武普利温应该死,他不由得生气起来,说道:“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却还在说谁该死掉谁该活着这种话,而且还是依你对一个人的偏好来定。即使当时你非常痛恨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也不该以此来决定一个人的价值吧?”伊索蕾很快把头转回来。她的眼神几乎看起来是红色的。
“我只是说,对于他说那是我爸爸的决定我感到怀疑而已。我并没有说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应该死掉才对。我、我……也没有讨厌他,至少那之前我并没有讨厌过他!”“没有……讨厌过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指不讨厌他的意思吧。可是达夫南直感到伊索蕾的话中有其他的含意。通常他不会去管别人的感情世界,可是一旦接触到了,就能很快理解到他们的心情。
他们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太阳全部下山、周围一片黑暗。这时,伊索蕾说道:“是啊,你现在是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最亲的人,而你视为最亲的人也是他,所以我还是不应该再说那种话才对。好了,我们回去吧。”伊索蕾如此说道,但是天色太暗,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
回去的路如达夫南所料,不怎么好走。
天色还亮的时候,达夫南走那条路就脚步不稳,是好不容易才跟上她的。如今周围一片漆黑,只要一脚踩错就会跌入山谷底下。伊索蕾走起来是很熟悉地毫不在意,但达夫南却做不到。
“小心一点。”因为达夫南绊了一了,数十颗石子便往悬崖下方掉落下去,发出令人害怕的响声,所以伊索蕾一面等声音停止,一面如此简短说道。
“我是很小心,可是……”达夫南拉长了语尾。现在再往前,就是来的路途中最危险的那段悬崖路了。没有光线,真能够安然走过那条路吗?“你是不是需要一点光线?”伊索蕾把手伸到口袋里,拿出一小撮看起来像蒲公英种籽的东西,洒向黑暗的空中。接着便宛如什么东西飞散开来似地。一会儿之后,每一颗都发出了圆圆的小火光。比萤火虫的光还要更大一些的十几个小火光,就这么在黑暗之中飞舞着。
如此一来,地面也大致看得清楚了一些。不过,光是这样还是不够。
“虽然我需要光线,但……”达夫南露出了对方已看不到的微笑,继续说道:“这条路我只在今天白天走过一次而已。”“先走走看,要是真的走不过去再说这种话。”他回答:“现在就已经走不过去了。”“一边笑一边说这种话,你不觉得效果会比较差吗?”“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有没有其他什么好方法?”“我正在想。”“可不可以像上次那样吟唱圣歌,让我飞起来?”“你再说我就要生气了。”“他还没有回来!”奈武普利温看着来他家找达夫南的戴斯弗伊娜,只能歪着头,迟疑地说道。晚餐的时间已经过了,而且天也黑这么久了,他到底是去了哪里还不回来,连奈武普利温也不知道。
“这孩子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这个……思可理的课上完之后,会不会是去伊索蕾那里了?”说完之后,他心中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你的剑是不是存在着一股怪异的力量?”已经是午夜时分。两人正坐在山里搭盖的一间旧棚屋里。他们原路回去时,经过一大片长紫芒的原野,走了好久才发现到这间屋子。屋里传来阵阵腐烂的木头味,像是废弃了很久的地方。
“好像是吧。但我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达夫南很惊讶这种地方会有这样的屋子,便开口一问,伊索蕾就举起手来指着柱子的一边。等到小火光靠近,才看到刻在柱子上的句子。伊索蕾所造出来的小火光虽然一路跟着他们,但却像是有生命的东西似地会随意移动,所以很难一一控制。我的爱女伊索蕾丝汀心中永远不忘你母亲无论何时,无论何时这几个句子看起来已经经过长时间的风化。但因为字体端正,而且又是刻上去的,所以至今还能看得清楚。
达夫南吃了一惊,有些结巴地说:“伊索……蕾丝汀这是……”“是我的本名。伊索蕾丝汀。”原以为伊索蕾就是她的本名,没想到这才是本名。这个本名听起来有些陌生,但也显得很美。伊索蕾丝汀比伊索蕾优雅一些,而且感觉像是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名字。
“如今已经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这个名字也不错,什么意思呢?”他不经意地问道。站在老旧屋顶下方的伊索蕾把手插在大口袋里,沉默了一下,说道:“名字的含意不是可以随便问人的,也不是可以随便就告诉人的。”“可是达夫南就是月桂树的意思。”达夫南脱口说出这句话之后,伸手抚摸木柱上的文字。然后又再问她:“什么意思呢?我不是指名字,是指写在这里的句子。”伊索蕾也不往后看,就后退两步,直接用一个熟悉的动作坐在位于那里的木床。那张木床如今只剩下硬硬的木头,上面没有任何被子。
“我是在这里出生的。”达夫南有些惊讶,停住原本摸柱子的动作。伊索蕾继续说道:“你名字的含意,我早就知道了。第一次听到时就知道了。这是由达夫尼斯这个名字转变而来的。如果是女的,就会叫做达夫娜。据说我们的名字都是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们所使用的语言。虽然我的程度还不够优秀,但大致都能读能写。”“伊索蕾丝汀的意思呢?”“我出生的时候爸爸已经担任祭司的职位,所以他有资格亲自取名字。也因此我才得以拥有全岛唯一和古王国语言没有关系的名字。”“没有含意吗?”“嗯,我爸爸曾经说过我的名字有‘高贵的孤独‘的意思。可是至于那是哪个地方的语言,不只我不知道,除了爸爸以外,没有人知道。我爸爸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也一直认为这只是一个没什么特别含意的名字。”这家伙已经让我找他好几次了!奈武普利温一面这么想,一面慢慢走着山路。之前的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感觉像是老了十岁,而没过多久的今天,他却又一次一句话不说地没回家了。
我真是把他给宠坏了……他嘀咕着,突然噗地笑了出来。因为自己这样简直就像是有个不听话的小孩而不停嘟嘟嚷嚷的年轻爸爸。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想法,又想到,那小子吃晚饭了吗?奈武普利温的缓慢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伊索蕾独居的那间屋子。屋里没有灯光,会不会是已经睡了?自从和伊利欧斯祭司反目不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来过这里。原以为会有些犹豫,不过很意外地,他没有犹豫。也许是因为上一次伊索蕾主动跑进他家的关系,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就来了。
他敲了敲门。
“伊索蕾,你在吗?”没有人回答。
“可不可以进去一下?我有事问你。”又再敲了好几次门,却仍然没有回应。他觉得奇怪。他所认识的伊索蕾是受父亲伊利欧斯祭司教导,一个具有相当剑术水准的剑士。这种程度的声响,她怎么可能会没醒来。而且她的耳力应比普通人敏锐,她甚至不喜欢有头发盖住耳朵。
奈武普利温推开门,进到屋里。用一路提来的油灯四处照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屋里根本没人。